说陛下把揭发这件事的官员给关进诏狱里了,那个人,那个人是闻瑎,闻瑎,她知道这个名字。 周屏奴捂着嘴,勉强不让自己哭泣的声音传到外面。是那个闻瑎,是那个凌昌县的探花郎,是她的女儿。 闻瑎这还是她和闻常存一起为她起的名字。 当年的金榜状元是徐邈敞,即便是她这种深闺妇人也知道当年的一甲三人。 周屏奴当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不过是同名同姓,但是没过多久,她就知道那个叫闻瑎的探花郎来自凌昌,来自她离开的那个地方。 周屏奴不敢相信闻瑎一个女孩子居然如此大胆女扮男装来参加科举,甚至还得中皇榜位列一甲。 周屏奴知道消息的那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睡好过。当初她把女儿当做男孩养,不过是因为闻常存当初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怀了一个孩子。 她还听到闻常存跟别人开玩笑地说,要是自己生的不是儿子,就把那个小妾娶进来,把自己给休了。 那时候闻常存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她根本没有办法,只好串通了产婆,也幸好闻常存和闻荣发都不是对孩子过分亲近的人,一切都很顺利。 老天过于眷顾自己,闻常存的外室生孩子难产死了,一胎两命,可笑的是,那个孩子也是一个女婴。 后来她遇到了徐邈敞,抓住机会有了身孕,嫁到了徐家。 可是如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被别人给毁掉了,她的人生被姓闻的一家全部毁掉了。 周屏奴知道这件事后对闻瑎再没了所谓的母爱,她不能再让闻瑎毁了她现在的一切,她得去见闻瑎,她要让闻瑎承认她所谓的证据全是假的。 周屏奴擦干了泪,仿佛一时之间拥有了无穷的力量,只要让闻瑎改口,徐家就有救,她的女儿就能顺利出嫁,自己还会是徐家三夫人。 没错,没错,周屏奴嘴里不断默念着,眼神愈发坚定,甚至有些癫狂。 - 诏狱大门,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正在那里不断磕头,恳求士兵让她进去,但是没人理会她。 周屏奴撕心裂肺地喊着,声音早已嘶哑地不成模样,“我要见闻瑎,我是她母亲,我要见闻瑎!” 宋端刚下马车,便听到了这声凄惨的哀求。 陛下今日终于批准了他的请求,他几乎是片刻也不停地奔向诏狱,迫不及待地去见闻瑎。只是,那妇人说她是闻瑎的母亲。 宋端立刻走过去,门口的士兵对着他行礼,“见过宋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宋端看着跪在雪地中的周屏奴,本来有些不耐的眼神突然讶异地睁大了些,这人的确和闻瑎有几分相似。 但是他应该在别处见过这名妇人,不仅仅是因为小师弟。 另一名士兵颔首答道:“尚书大人,这妇人已在此处闹了一个时辰,非要见闻瑎。下官已经将她赶走了多次,但是她依然死性不改。” 周屏奴听到那士兵喊宋端的身份是尚书,眼神亮了亮,“您是尚书大人?” 宋端以为她来此处是因为担心闻瑎,又因为两人有些相似的外貌,态度下意识地温和了些,“本官确实是户部尚书。” 他话音刚落,周屏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着他不停磕头跪拜,“您能带妾身进去吗?求求您了。” “本官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若是你有什么相对闻瑎讲的,不妨先告诉我,本官待你转述。” 周屏奴看着诏狱门外的守卫,然后垂眸沉思了片刻,对着宋端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一家酒楼的私人包厢。 户部尚书,是个大官,只要他知道闻瑎是女人的消息,一定会传给陛下,到时候闻瑎发现的所有证据,都会因为她是女人的事实而变成一个笑话,不会有人当真的。 周屏奴把所有的事添油加醋对宋端说了一遍,其间不乏对闻瑎的贬低,周屏奴讨好地对宋端笑了笑,“大人,对于这种人,您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把她做的事告诉陛下。” 宋端额头上的青筋起来了,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他记起这个人了,是徐邈敞的小妾。 所以小师弟是女人? 宋端和周屏奴保证了一番,好言将她送走。但在她离开后的瞬间,宋端的眼神便冷了下来,对着大明吩咐道:“不要让人发现异常,做成意外。” 大明点了点头。 派人追上了周屏奴的马车。 宋端看着诏狱的大门,站在那里踌躇了很长时间,然后离开了。 两个时辰后,大明回来禀报,周屏奴的马车不幸落入水中,人已经捞不上来了。 - 徐家倒了,施家倒了,当初在那几张纸上签字的大臣接二连三的倒下去了,京城的官员大换血。 闻瑎在诏狱之中,几乎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只是听她这间牢房附近,不时有人被关进来。 这几日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京城要大变了。 闻瑎那天罕见地睡得很香。 翌日,除夕夜,闻瑎被释放出狱,并被封为礼部侍郎,官居三品。 来宣旨的是闻瑎的熟人,皇帝身边的秦公公。 这张贴着金轴的圣旨被他客气地放在了闻瑎的手上,“走吧,奴才领闻侍郎出去。” 秦公公比那时候成熟了一点,不过模样还是带着些许的稚气。 离开诏狱后,秦公公对着闻瑎道:“闻侍郎,陛下给您辞了一间宅子,等初春您就能搬过去啦。提前给您说一声,到时候您进宫之前可得要想好怎么谢陛下。” “多谢公公。” 闻瑎这十几日只见得袁瞻一人,若不是袁瞻对自己一如往常,她甚至有种自己被他一人囚禁的感觉。 那种感觉实在是过于瘆人,以至于闻瑎现在看见了秦公公,都觉得眉清目秀,甚是亲切。 闻瑎到家的时候,陆阿喜拿着火盆放在了门口,“跨火盆,去去晦气。” 闻瑎如释重负,许久不见的笑意终于浮上脸颊。 她从上面跨归去后,陆阿喜又用柚子叶往闻瑎身上撒了些水,“否极泰来。” 闻瑎重复了这句,否极泰来。 - 年后,清晨。 宋端带上礼物,去吴居家中拜年。 “你今年来的倒是比去岁早些。”吴居喝了一杯热茶,“我的身体不太好了,或许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去找陆有之那家伙了。” 宋端抿唇,“老师您的身体一向都好。” 吴居斜了他一眼,“你我师徒之间用得着说这种客套话吗,如今老夫在这里也是给你透个底。” 吴居看着房顶青瓦上还未化的雪,有些感叹地说了一句:“今年发生的事太多了,物是人非。” 宋端的心抽了一下,“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