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满腹怨气只能憋着,竟无处发泄。 “即使我不能将你的尸体带回去,我也要将你大卸八块,令你受尽折磨而死……” 何蒿迈步靠近,灵压全然放出。 比起之前的妖王和星君,他的灵压全无威慑,也根本不会让人产生恐惧。 不过,苏陆感受着他的灵压,也知道这并非自己能抗拒的。 她的手早已握住了晚霜的刀柄。 哪怕知道挣扎无用,苏陆也做不到引颈就戮。 她猛地灌入灵力,晚霜发出铮铮嗡鸣。 黯淡的黑林里升起刺骨寒意,长刀划出雪亮的光轨,所过之处树木摧折,落叶化为冰屑。 在树木遮蔽的阴影间,悄然涌起团团黑雾,其中探出厉鬼的苍白骨爪。 苏陆另一只手暗自捏着法诀,只等对方靠近。 何蒿目露轻蔑。 换成落雁峰里那些练气境,任何一个都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哪怕是筑基境要杀她,也未必很轻松。 不过—— 何蒿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苏陆感受到他的靠近,然而那速度太快了,快得超越了自己的反应。 手腕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她当然能承受这种痛苦,甚至能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反击。 然而无法反击了。 两只手的手筋都被挑断,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软软地垂落下去。 灵力只运转到腕部,就再也无法下行,仿佛两只手都消失了一般。 “……哼,果然是个半妖。” 何蒿站在两步开外,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年轻人,“本来想切掉你两只手,没想到骨头还挺硬。” 他自然没有用全力,谁会对练气境用出全力,只是这结果仍然不让人满意。 不过既然是半妖,身子骨更强硬也不奇怪。 话音落下,林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嚎叫。 苏陆转过头去,看到镜鬼被捆成了一团,全身骨头都被光芒凝聚的锁链拴住。 又有数十道光刃,将他的手脚肋骨脊柱悉数穿透,深深钉在了地上。 “你算什么东西!” 太阳穴被剑柄重重砸了一击,又是一阵剧痛。 苏陆两眼发黑,已经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脸侧鲜血流了出来,温热黏腻划过脸颊。 晚霜早已掉落在地上。 开光境的剑修,完完全全秒杀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脖颈一痛。 何蒿直接攥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姓苏的,黄泉路上要怪就怪你师兄,做事忒狠,毫不给人留面子……” 他凑在她耳边说道,气息几乎喷在后者的脸上,“你年纪轻轻就练气了,日后本该前途无量,就像他们一样……” 说着说着越发愤怒,手上猛然用力。 他指间溢出的灵力丝丝渗入体内。 苏陆顿时浑身疼痛。 那些灵力在她经脉间流窜,很快又消散掉。 阴属性灵力能够破坏乃至分解其他属性的灵力,这一点她在学截灵印时已经领悟到。 苏陆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 何蒿注意到这一点,没有松开手,只是凑近了些。 他已经用了特殊的手法,足够制住对方全身灵力,此时自然毫无戒备之心。 更何况苏陆两手都已经废掉。 “我……觉得……” 面前的少女狼狈至极,眼见着已经濒死,却用气声说了句什么话。 何蒿实在没听明白,只冷冷瞧着她。 苏陆眼前一直是阵阵发黑,甚至看不太清。 但她再次感受到了温度,也听到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苏陆很轻微地歪过头。 那是脉搏起跃的节奏。 那是血流汩动的声音和热度。 在极度的绝望和痛苦中,她心里升起了奇怪的感觉。 本能在告诉她,此时尚未到绝境,仍有一搏。 机会。 自己一定还有机会。 但那是什么呢? 苏陆的手臂忽然动了。 何蒿不由惊讶。 但他下意识以为,她是想拿什么法宝,或者有手段逃跑。 先前他一直有所提防,至今也没有下杀手,就是怕慕容冽给她什么护身的宝贝,有些宝物是要最后关头才起效的。 何蒿猛地伸手攥住了她的小臂,轻松将臂骨捏得粉碎。 几乎是同一时间,苏陆偏过头,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何蒿只以为对方想逃跑,丝毫不曾想她竟敢贴上来,错愕了一瞬间,接着面泛冷笑。 他已经是开光境修为,别说是牙齿,就算是她有本事把晚霜架过来,也伤不到自己分毫。 颈侧忽然一阵剧痛。 护体灵力竟是散去了! 何蒿直觉事情不对,方想甩掉她,然而苏陆整个人都贴了过来。 那条完好的手臂死死勾住他的脖子,两腿如同锁链般缠住他的腰,仿佛黏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她仍然咬着他的脖子,如同锁死食物的狩猎者,那尖牙仿佛两根弯曲的针刺扎入了颈动脉。 又长又弯。 ——那绝对不是人的牙齿! 意识到这一点,一切为时已晚。 冰凉的液体被持续注入血脉。 何蒿用尽力气将她扔出去,自己却也陷入了完完全全的虚弱状态。 他后退几步,眼前的世界开始晃动,阴森诡谲的森林里,一时间黑影重重,模糊朦胧。 手指不断传来刺痛感。 他全身的灵力都在溃散,每处要穴附近的灵力都在消融,仿佛被抽干了一般。 何蒿倒退着摔在地上,开始抽搐起来,那种麻痹感迅速遍及全身,仿佛千万只虫蚁在皮下钻行啃噬。 从修行至今,无数艰难的战斗,无数次重伤乃至濒死,从未有哪一次,让他感到这般痛苦! 何蒿惨叫起来。 嚎叫凄厉无比,他在地上来回打滚,鼻涕眼泪口水一齐流了出来,很快又变成了血水。 恍惚间,远处趴在地上的人影,艰难地爬了起来。 何蒿终究不是魔修,不会让浊气残留在伤口处,刺红琼露足够在几秒钟内治愈重伤。 苏陆的手恢复了。 她拎起了晚霜,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刚才被打断了几条经脉,如今浑身灵力散乱,苏陆颤颤巍巍地站着,用晚霜撑着地。 她低头看着地上打滚的身影,何蒿不停翻动,用手抓挠着脸面,眼珠暴凸,惨叫连连,仿佛完全失去了神智。 苏陆从未看到一个人如此痛苦的样子,然而她心里没有半点恐惧,只有放松。 她知道他会死的。 ——体内的某种本能让她这样坚信。 何蒿停了下来,倒在地上失去了气息,全身灵力已经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