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东梁六皇子齐怀安的身份,齐咸几次试探无果,逐渐也放下心来,越发信任他。” “而齐怀珵近日身体每况愈下,以我方人手在东梁官场、权贵中活动得来的消息,不论是真要换下任天子还是临时顶用,齐咸已然起了另立的心思。” 姜不吝话音方落,理政殿中茶炉茶水恰好滚出一个圆润的珠泡,泡沫炸开发出一声脆响。 阮笳将手中茶碗放在一侧桌角,桌案上往日堆成山般的奏折被临时清到一旁矮柜上,此刻桌面上正摊开一张图画。 ——九州堪舆图。 阮笳缓步走到桌前,忽然他用笔沾三分茶水,落笔尖段正点图中一处。 柔软的毛笔被他使得力道苍劲,只听阮笳说道:“时机已到。” 康叔虔和姜不吝不必探身去看,三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互相皆知,那笔尖所在应是东梁国都。 ... 这一日三人的密谈,再无旁人知晓。 密谈之后,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似那一日黄昏入夜,只是恍惚间一场梦境。 东梁国中,六皇子齐怀安自归国以来,对父皇齐咸言听计从、孝顺侍奉,对卧病的兄长齐怀珵更是恭敬有加。 尤其是齐咸每每以国事、家事问之,齐怀安虽然应答还有稚嫩之处,要紧处却总能点在他的心坎之上。比之过于高傲自主的齐怀珵,齐咸对这个从前半点看不上的六子,如今可谓是青眼有加。 东梁权贵诸臣跟风而动,一时都跟着讨好这位“死而复生”的皇子。 至于深宫之中依旧卧病的齐怀珵,除去齐怀安还在日夜探望,一时间竟无人再放在心上。 这一日,正是东梁祭祀神明之日,齐咸破天荒携了齐怀安一同登临高台,共敬诸神。 大鼓一声响动山岳,随之而来的却不是礼乐庄严、歌舞升平,而是远方马蹄声声,传令官声嘶如泣,顺着山风传到了山顶还沉醉在繁华梦中的众人耳中。 只听他叫道:“大楚来攻!前线崩溃!救急!救急!” 是夜,东梁全都城乃至全国彻夜无眠,烛火与战火一同照亮了天地。 战败求援的线报如雪花般飞到东梁皇帝齐咸的案台上,以至于到后来,他根本懒于再一一仔细翻看,只一手扶额,任纸墨散落一地。 良久,天穹越发浓黑,殿外忽听值夜的太监刘良报说:“六皇子求见。” 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近来很是得他喜欢,有时甚至令齐咸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未经过两次战败的自己。 于是,他勉力抬头,挤出了一丝笑。 然后,这一丝笑,便僵在了脸上。 他近日算得最宠的儿子,佩刀上殿。身上未穿着东梁皇室的服饰,却着了一身武者的劲装,这令他想起了某个女人。 齐咸陡然反应过来,想要呼救,耳边却先听到了殿外太监刘良正说笑的声音,极低却极尖。 “各位不必担心,方才六皇子殿下已进去陪陛下了,咱家在膳房备了些好酒好菜,诸位不妨好好用过,也好打足精神,应对之后诸事。” 齐咸恍惚记不起来,这个太监是何时得他所用的?似乎是...阮笳离开行宫之时?他会突然去皇子陵墓,好像也是这个太监...说了一句什么? 在意识全然消失前,齐咸眼前只剩一片鲜红,是他这位六皇子猩红的眼,是被血染红的衣衫。 痛觉撕咬着他的全身,悲鸣在这一刻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耳边,齐咸只听得这位应该是他儿子的人,一声声控诉如厉鬼追魂索命。 他说:“这第一刀,是你分明满宫嫔妃,却还仗势凌/辱良家女。” “第二刀,是你为饰己非,枉顾国法,反污受害女子为敌国奸细。” “第三刀...第四刀...最后一刀,是为你一手培养出我,这个弑父、灭门、亡国之子!” 齐怀安从殿内出来时,东梁宫中四下皆寂,一如殿中卧倒在龙椅上死不瞑目的齐咸,再也无法产生任何响动。 太监刘良在他身后将殿门缓缓阖上,奉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衫。全国上下,无人知晓东梁的国君,在这一刻已然离世。 在一片死寂中,只有刘良的声音说道:“还请六殿下,为奴才多加在摄政王殿下面前美言一二。” 他语气依旧谄媚,一如齐怀安第一次见他在阮笳身边鞍前马后时,竟然没有任何变样。 齐怀安扯了扯嘴角,脚步声一声声踏在石阶上,渐渐远去,归于宁静。 而与此同时,前方,战局仍然激烈。 第84章 残酷暴戾的残疾君王20 大楚玄甲军在东梁境内推进如风, 一座座城池被收入囊中,每日都有或投降或俘虏的消息传来。 东梁国都中,齐氏皇家却像是集体失了声, 一直没有任何旨意和号令发出, 东梁国中一时人人自危、不知所措。 一直到开战后的两个多月后,在速推战略下, 玄甲军终于兵围东梁都城。 当那位威加九州、誉满天下的大楚摄政王殿下, 自满目玄甲中, 身骑一匹白马缓缓驶出之时,众人还来不及为他的过于年轻俊秀的模样惊艳,也来不及为他那双奇异的金瞳而震慑时。 一件震动全东梁的事,就这样发生在眼前。 东梁都城上无人驻守, 城门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面对那位摄政王殿下缓缓打开。 东梁六皇子齐怀安, 一身皇子服色,手捧金盒玉旨自城中走出,率领身后文武百官开城献玺,宣告东梁愿除国号,自此日起投降归入大楚。 阮笳没有下马,他一只手接过了东梁国的玉玺,另一只手缓缓的、似威似善,抚上了齐怀安头顶的皇子金冠。 自此, 中原一统。 ... 在宣告统一的一个时辰后, 东梁六皇子齐怀安自刎于东梁宫门之后。据称, 为他收丧的人, 是正好奉命前来清查东梁宫的大楚玄甲大将军——赵安。 此后两年, 再无战事。 大楚和东梁曾经为两国, 如今政令一致通行。出身大楚的摄政王并未厚此薄彼,更不曾发生让大楚人欺压东梁人的事件。至于东梁广为人诟病的官场陈腐问题,也在年轻摄政王殿下的雷霆手段下,彻底扫除一空。 及至回过神时,曾经的东梁子民们以陇山城为首,已然是发自内心信服这位新的殿下。 于是,当曾经的东梁皇帝齐咸在旧东梁行宫病逝的消息传来时,并未引起什么轩然大波。至于前东梁太子齐怀珵,在众人的眼中,也早在一年前,因伤重药石罔医而死。 中原统一的第三年,漠北又一次遭遇沙尘侵袭,草原荒芜,无数马匹、牛羊和奴隶饥饿而死。 当北元军准备殊死一搏,进攻中原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