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可不可以”,又觉得太卑微,千词万句从喉头滚过,一时竟然词穷了。 最后,握住顾凭的手,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软了下来:“……阿凭。” 顾凭任由他握着,眸光微动,双眼似弯非弯。 陈晏盯着他,手不觉又收紧了一些。片刻后,他问:“你还在怪孤?” 顾凭倚在车厢上,静静注视着他。 他这个人,其实七情真是很淡。从前,就是在他还禁足在秦王府的时候,他对陈晏也谈不上有什么责怪。那时他所想的,便是如何等待时机,改变当时的状况,从秦王府脱身离去。像怨恨,或者责怪这种情绪,他从来就不多。 但是,也不知为什么,他看向陈晏,挑了挑眉,忽然道:“有一点。” 陈晏定定地注视着他。 他伸手抚过顾凭的眉眼。他的长睫垂落着一道弧度,低下头,在那眉心上落下一吻。 很轻很轻的,他道:“我以为你会说没有。” 那声音有点涩。 他知道,顾凭对于这世间绝大部分的人和事,是真的不在意。别人无论是恨他,欺他,还是夸赞他,谄媚他,于他而言,都不会激起什么波动……便是在他将顾凭锁在后院的那段日子,有时候,他看着顾凭,都会觉得这个人的心就像是一片深海海,无论怎么去搅去扰,都不会令它有什么变化,也不好在那里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唇向下慢慢游动,划过顾凭微凉的鼻尖,终于落在他唇上。 “真怪我?”喃喃问出这句话后,他不等顾凭回答,张开口轻轻咬住了他,随即抵开唇齿,他低声道,“……我却很开心。” ——阿凭,你是不是终于开始,肯将我放在心上了? 第58章 五日后,顾凭收到了一封帖子,说在城南余家的汀兰园内有场宴会,邀他前去。 顾凭翻过暗部呈上来的资料:“这余家不仅是池陵一地有名的富商,原来在这一带的地下势力中称王称霸,也已经有数年了?” 护卫道:“正是。” 这样的本地豪强,肯定是早在官府有了靠山了。那个靠山如果不够大,还护不住他们。 顾凭想了想,交代道:“去查一查,池陵本地有没有什么富户或者二流三流的世家,家中有子弟失踪,且可能与余家有关的。” “是。” 护卫说罢,又呈上一叠文书:“按照大人的吩咐,暗部从存档中调出了当年孟氏谋逆一案前后,朝中大小事的记录。请大人过目。” 关于孟氏一案的始末,顾凭已经基本摸清楚了。 当年,孟恩率军驻守延郡,皇帝下令让他去凤都一趟,孟恩不去,皇帝连发三令,他还是不去,还扣下了陛下的使者,不但如此,他写信鼓动荥川太守娄芝跟他一同起兵。娄芝严词拒绝。皇帝知道这事后大为震怒,发兵平叛。 但是,还没等平叛大军赶到延郡,孟恩身边就起了内乱。 孟恩身边有几个亲随,觉得跟着他起兵造反绝非长久之路,决定杀了孟恩,向朝廷谢罪请降。 他们将孟恩和他的几个儿子诳到一间屋内,一齐围杀,然后砍下头颅送出城去。 其他那些将士知道孟恩被杀,全军骚乱无主,很快就被赶到的平叛大军镇压了下去。 就这样,孟氏谋逆一事被平定。接下来就是持续数月的大清洗了。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是没有什么疑点的。 顾凭看着资料中的一行,上面写着,孟皇后因巫蛊一事被废,孟恩对此多有不满。 他想,这份记录,记载的是朝中的大小事。也就是说,当年孟恩对皇帝废后的不虞,是给传到了凤都的。这种私下抱怨的话都能传进朝中,这就说明,一则,孟恩身边必定被别的势力安插了人手,二则,那时候皇帝身边的近侍重臣,恐怕跟孟恩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否则,那些人怎么样也该帮他压一压,不会任由此事传得满城风雨。 他正想到这儿,忽然听见那护卫道:“殿下。” 是陈晏走了进来。 他拿起顾凭面前的几叠文书,随意翻了翻。那护卫见状,躬身一礼,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顾凭忽然有些出神。 当年孟后被废,陈晏又陷在尧昌前线。征讨葛博一战,是本朝立国时最为艰难的一场战役,逼得皇帝险些就要同葛博划地而治。那时候的陈晏,还没有成就后来的百战之名,当时,谁又知道他能不能胜,甚至连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确定。 这个档口,朝中那些臣子,是不会有几个人会选择站在陈晏身后,替他为孟家周旋的。 他问:“孟家出事的时候,殿下在朝中有人吗?” 陈晏淡淡道:“我的势力,是从母后失势和孟家大变之后才开始用心经营的,在那之前,我的心腹大都是军中的人,都随我四处征战了,朝堂上并未结交什么臣子。就算有,那些人也不是身居高位,在这种事上,他们能发挥的作用也有限。” 见顾凭还在盯着他,陈晏以为他是感兴趣。 他继续道:“刚从尧昌回来时,我知道孟家的事,就令人查了一番。但那时候,我在朝中可用的人手并不多。虽然查了几次,但都不能深入。直到几年后我手中的势力成型,才再令人重查,将搜查来的资料合至一处,就是现在交到你手中的这一份。”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顾凭还没有到他身边。只知道大概,但对其中的细节并不清楚。 陈晏见他听得出神,就多说了点。 顾凭垂下眼睫。 他想,孟家举族被诛,孟后身死,宫中以豫王生母卞贵妃为尊。豫王聪颖仁孝的名声,似乎就是在那时渐渐流传开的。关于陈晏狠戾无情的种种传闻,也是自那之后愈演愈烈的。 虽然陈晏不说,顾凭也能想到,那些日子,他应当并不好过。 莫名的,顾凭心底忽然一软。 他伸出手,勾住陈晏的一缕发,在指尖绕了绕,轻轻一拉。 陈晏眉头一皱,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展臂将顾凭揽过来:“你要是想玩,坐近一点。” 说着,他随手将披垂下来的头发拨到顾凭手边。 幽黑的长发如瀑披落下,顾凭张开手,慢慢拢起那柔凉的发丝,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一个会儿,他忽然道:“殿下,你十五六岁时是什么样子?” 陈晏随意道:“与如今并无什么差别。” 说完,他看向顾凭:“你呢?” 顾凭诚实地说:“我与如今差别还挺大的。” 陈晏瞥了他一眼,“你那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怎么样? 顾凭想了一会儿,唇角含着一缕笑,道:“没有什么不好。”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