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的时候,他握着孩童稚嫩的小手,教他弯弓搭箭……其实他的骑射很平常,那时,孟采英在一旁看着他们,扬眉嗔笑道:“一个敢教,一个也不知道,还起劲去学。”说着,招手让他过去,将他被陈晏弄歪的衣襟重新理平整。 很多年,他再没有梦见过她。 一夜又一夜,所有那些依稀的,似是而非的梦里,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他不知道,到底是她不愿,还是他不许。 安静中,冯吉向皇帝扫了一眼。他知道,皇帝这是又在出神了。 忽然,殿外响起一阵急促凌乱的喧闹声,冯吉两眼一瞪,正想训斥,那慌乱的脚步声直直朝殿内冲来。 “报——”侍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与砖面磕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他以头抵地,浑身巨颤:“陛,陛下,豫王率兵入宫,顺天门已经被他攻占了!” 那一瞬,仿佛连空气都被冰冻住了。 冯吉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顺天门是九道宫门中距离皇帝寝殿最近的一个,在宫廷中守备最为严密。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被攻破——冯吉浑身一凝。除非有内应,除非今日在顺天门当值的守将,并未进行抵抗,而是在一开始就打开宫门,将叛军放了进来。 但是这个时候,再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靛青的夜幕下,一道道火把撕开了黑暗。火焰烧灼的声音,刀戟相撞的声响,令这座代表着天下至高至尊的宫阙殿宇,它所有的壮丽,所有的优美,所有高不可攀的威严,都在这一瞬间一荡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剑的森冷,兽的狰狞! 皇帝的寝宫,被数百名手按剑柄的兵士团团围住。 灼灼跳动的火光中,几个兵士侧身让开道。 豫王走了出来。 他抬起眼,注视着眼前的殿宇。 他曾来过这里,很多次,他曾经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以这样的姿势,出现在这个地方。 一瞬蜻蜓点水的寂静,豫王道:“封死这里。发现有任何人想要外出,无论是谁,杀。” “是。” 殿门紧闭着,他走到门前,手按在上面,停顿了一下,随即用力一推。 皇帝披衣靠在榻上。 他的神情很平静,那种平静,令宫殿外那被火把和刀光照彻的黑夜,似乎都有了一层宁静。 豫王走上前,跪了下来。 他低声道:“儿臣给父皇请罪。” 很久的静默,皇帝叹了一声。 他哑声咳了咳,摇摇头道,“起来吧。” 所有儿子里,眼前这一个是最像他的,或者说,看起来最像。望着豫王,皇帝道:“朕问你,就算今日朕改立你为皇太子,那又能怎样?就算朕禅位给你,这个位置,你能坐几日?” 等陈晏收到消息,率军回朝之后,以豫王的实力和声名,是根本无法与他相抗的。 豫王还没有说话,就看见皇帝那双紧盯着他的,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了然。 “哦。”皇帝点点头:“看来,你是不打算让你大哥活着回来了。” 豫王抿了抿唇,适才泄露出一两分情绪的眼,又重新被漠然封住。 他淡声道:“父皇,儿臣与他之间,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待他承继大统,第一个要除的就是儿臣……儿子自知辜负父皇恩德,但此举实属逼不得已,不得不为。” “不得已?”皇帝缓缓地道,“朕之前一直想着,该将你封往哪儿,蜀州富庶安乐,是个好去处。朕还打算留一道旨,待太子即位后,你便去封地……这件事,你母后不曾同你提过?” 豫王的牙关紧咬了一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迅速道:“父皇,赐儿臣一道诏书吧!” 皇帝不再看他,而是转过头,抬眼望向窗外。 连成一片的火光透过窗纱,倒映在他的瞳孔中,皇帝忽然道:“你外面的兵,有三五百吧。” 豫王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不耐。 忽然,一个念头从他脑中闪过。他扯了扯唇:“父皇,您是想拖延时间么?” “……一旦消息传出,宿卫军和太子府的府兵必会前来。”豫王失笑道,“但是这些封宫的人马,不足我手中兵力的十分之一。就算是宿卫军和太子府兵齐至,也改变不了大局。” 这时,殿门突然被敲响。 豫王拧了拧眉,走出殿外。 走到僻静处,豫王道:“什么事?” 来人满身都是烟土,重重喘息了几声,他道:“顺天门急报,来的兵马越来越多,攻势极凶!” 豫王眉头更紧:“是宿卫军和太子府兵的人数不对?” “不是。”那人脸上惊惶的神色一闪而过。似是要压下这种恐惧,他狠狠捏了捏拳,“是冠甲军。” 豫王盯着他。 那双漆黑的眼瞳,就像巨兽张开的大口,足以吞噬掉人的呼吸。 兵卫的身子晃了晃,猛地跪倒在地,颤声道:“也不知冠甲军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原本我们已将宿卫军打退了,太子府的府兵也歼灭了好几拨。本以为大事已定,不想冠甲军竟然杀了过来!” 豫王一把捏住他的脖子,一字一字道:“城门不是已经关了吗,他们怎么能进来?!” 忽然,他声音一顿。 城门一关,任何人马都不得出入,这是铁律。 唯一的例外,便是有十万紧急的事发生时,拿着帝王令牌,可以让城门在任意时刻打开。 豫王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殿下……”兵卫怔怔地看着他,就见豫王转过身,大步向殿内冲去! 走到皇帝面前,豫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在他的印象之中,皇帝并不是一个以军功见长的帝王,很多时候,外出征战的兵事,他都会交给手下武将们,尤其他还有那么一个纵横沙场,在兵家事上堪称天才的长子。在豫王的记忆里,他父皇一点不像那些将领,身上不沾那种杀气,而总是温和的,如清风般含着笑……他一直觉得是这种气质令人折服,所以暗暗地,也自觉不自觉地模仿着。 直到这一刻。 他盯视着皇帝。似乎这一刻,他才模糊地感觉到,他父皇这温和的皮囊深处,究竟掩藏着一颗怎样心……是啊,一个在乱世之中力压群雄,建立帝业的人,怎么可能是以温和征服天下? 他低哑道:“父皇,我一直以为你当初只让陈晏带走三万冠甲军,而将剩下的那部分留在凤都,是不放心他手中兵马太多……却原来,你防的是我啊。” 皇帝淡淡道:“我防的是今日。” 豫王忽然笑了笑。 他轻轻道:“父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在今日起事吗?” 他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