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空气逼仄,江芝大敞着门, 偷空还把所有的窗户都给?打开。 空气流动?起来,街上的声?响与?店里喧杂形成双重奏。 邝庭要心很静才能从众多声?音分辨出开票和找零的声?音。 来之前, 他没有想过生意这?么好。这?么多人涌在店里, 饶是邝庭都有点撑不住。他把放钱的罐子不住地?往里推, 推到靠墙夹缝, 只有他手能碰到的地?方。 试衣间?排长队,偶有争执, 也?都在闻禾和高锋一柔一硬的相?和帮衬下化解。 忙碌一直持续到七八点, 店里才没有那种让人耳朵失聋的嘈杂声?。 高晓晓实在受不了?, 趁着开票的时间?喝了?两口水,心里莫名上了?两分过度劳累后的烦躁。 高锋还没从桌子上下来, 余光一扫就看见了?正休息的妹妹,皱眉,遥遥冲她使个手势。 催她去干活,店里还有不少顾客。 高晓晓嗓子都在冒火,腿因为久立而僵硬着,几乎不能弯曲,都快不是她自己的。 她只想休息会儿,于是心虚地?错开眼,不再看她亲哥。 可?当她端着搪瓷杯子,转过眼看店里中间?时,闻禾和江芝都抱着衣服,嘴巴张张合合再跟顾客继续介绍。 尤其是江芝,明艳张扬,一看就是店里真正当家的,围着她的人更多。 她没有丝毫的不耐,按着顺序,一个一个听?他们问,又继续哑着嗓子跟她们回?答和介绍。 已?经连续两天?了?,从早到晚不停站着,江芝像铁打的一般,似乎不知疲倦。 高晓晓握着搪瓷缸子的手慢慢松了?,她抿了?抿嘴,突然歇不下去了?。 “同志,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这?件有黄色的吗?” 江芝正跟人说着话?,显然没听?见。 “有,您稍等,我给?您拿!”高晓晓动?作比心思快,杯子随手一放,步子就开始跑起来了?。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有了?自己的店、自己的生意,她依然记得那个晚上。 江芝就像一面旗帜立在店里,只要她不累、不退、不倒,那么店里她、她哥哥以及店里的其他人都还能咬牙前行。 有些人生来身上就像是带着某种让人跟随与?信服的魔力,亦或是魅力。 九十点的时候,整条街道都慢慢安静下来。 他们店里终于只剩了?几个零散顾客,犹豫着交钱。 都到这?个点,要是不想买早回?家了?。 江芝送人出门,简单活动?两下胳膊,转身进屋就把闻禾先跟换了?下来。 “嫂子,你快歇歇,我来。” 闻禾早几年烙下的病根,身材瘦弱,长时间?的说话?嘴唇都泛着不正常的白。 江芝有些担心:“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没?” “没,”闻禾弯起唇角,把手里的衣服给?她,也?没逞强,“这?位同志穿这?两件衣服都挺好看的,你再帮着她看看。” “好。” 江芝见闻禾朝后面走去,邝庭摇着轮椅递水,放下心来,很快收回?目光。 “您要不要再试一下,对比看看?” 闻禾已?经接待半天?了?,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跟她同学一起,两人都相?中了?同一款毛衣。 熬到这?个份上,江芝也?没她们说什么噱头。 抹完零头,又许她们额外赠一团毛线,两个学生很快便高高兴兴付账了?。 开票付账的时候,其中有个学生看江芝身上穿的毛衣,十分眼热。 “同志,你身上这?个毛衣有我穿的码吗?” “我穿的?”江芝撕下手里开好的票,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怔楞了?瞬笑,“不好意思,这?是家里人做的衣服。” 年初的时候,她给?周瑛买了?些毛线。周瑛除了?给?邝统做了?件,其他的一点没浪费都用在家里几个孩子身上,余下的就给?她打了?件毛衣。 “但你穿上真的好好看,我一进来就看上了?,问刚刚那个同志也?说没有。”女孩有些遗憾。 同行的女孩挑了?两团明黄色的毛线正是高兴地?时候,乐意夸江芝两句,顺便开了?句好友的玩笑。 “那是人家长得好看,穿个麻袋整的都像是高档货。再说了?,你本来肤色就黑,再穿个灰不拉几的颜色,走街上看都看不见你。” 两个女孩龇牙咧嘴玩闹翻,江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店里的衣服,没再接话?,引他们去后面找邝庭付账。 —— 十点过后,街上彻底没了?人,店里面也?只剩下高晓晓在接待最后的顾客。 江芝跟邝庭盘账,闻禾和高锋去对仓库货。 “咚咚” 简单短促的两声?敲门声?,江芝没回?头。 高晓晓突然声?音小了?下来,喊了?她两声?,语气带着焦急:“姐,姐。” 江芝回?头一看,门口正站着一队巡逻的。 “做什么的?”巡逻队长拿着左手拿手电,右手执棍,自己进来转了?圈,“房子是谁的?” “我的。”江芝下意识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挡在众人前面,迎了?上去。 “你的?”巡逻队长看她,“有本吗?” “没有,是租的。” 对着公?务人员,江芝从不撒谎,也?撒不了?谎。 “租的?有合同吗?”巡逻队长看了?眼他们店就大概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现在上头都不管这?些开不开店的,他们一巡逻的更管不了?。 只要不乱搞男女关系、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就行。 “有的。” 江芝找出来给?他看,又听?他问:“是本地?人吗?有户口吗?” “我爱人和公?婆有,我户口现在还在乡下。” 巡逻队长看了?她眼,重点看了?眼仓库,然后又问了?她几句住在哪儿?家里人的工作单位。 简单记了?下,也?没为难他们,提醒他们尽早收摊和注意电源火灾。 等人都走出店了?,江芝才悄悄松了?紧握着的手心,高高提起来的一颗心也?才慢慢落下去。 幸好。 送人回?来,经过落地?的大镜子,她看向镜子里的人脸上挂着自如的笑,从容镇定,落落大方,似不虚于什么。 只是有片刻恍惚,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幸好些什么,像是身体本能地?机械。 夜间?巡逻队走后,店里的仅剩的顾客也?才知道时间?晚了?,匆匆扔下钱,抱着衣服就跑走了?。 都不等高晓晓跟她说售后处理。 高晓晓抱着衣服无奈地?喊了?声?江芝:“姐,你看她们,现在知道着急了?,挑衣服纠结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