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沈元白早就见识过,对于他能屈能伸的态度也不意外,只是温声道:“走吧。” 苏娉拄着拐杖出了军区,她在街上慢慢走,面对好奇的目光也没有丝毫局促。 身上挎了个布包,经过国营商店的时候她停下步伐,看着那几个台阶发愁。 想给老师带包糕点,但是看样子有些麻烦。 想了一下,她觉得老师也未必非要吃这个,于是转身往前走。 军区离张家也不算太远,只不过她伤了腿,走路比较慢,到了下午两点的时候,才敲开大门。 因为她腿上的石膏被长裙盖住了,受伤的脚踝也消了肿,穿着绣着郁金香的布鞋,所以看不出什么。 但见她拄着拐杖,张老夫人还是吓了一大跳。 “阿软,你这是怎么了?”她立马扶着苏娉进了堂屋。 “去乡下义诊,上山采药的时候掉在捕兽陷阱里了。”苏娉没有隐瞒,和盘托出。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张老夫人扶着她坐下,“出去义诊怎么不叫上你张叔叔?他去山上采药从来不会掉进陷阱里,还会自己做陷阱抓野兔子。” 苏娉默了片刻,心想自己要向老师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老师有事要忙,我不是一个人去的,和东城大学的同学还有……陆副团长。” 张老夫人是个人精,听到她后面的停顿,就知道不同寻常:“陆副团长?” “是之前来东城大学教军事课的教官。”苏娉也没有想瞒她。 “阿软,你跟奶奶说说,和这位陆副团长是怎么回事?”她听出言外意义,干脆追问道。 跟同学下乡义诊无可厚非,儿子是东城大学的老师,所以她知道学校确实经常有义诊的活动。 但是一个只是教军事课的教官跟她们一起去,这就很不可思议了。 “我们……”苏娉跟哥哥说的时候还好,可能因为平时很亲近又是同龄人,所以不觉得害羞,这个年纪处对象很正常。 可是面对长辈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坦诚道:“我们处对象了。” 张老夫人先是一惊,随后一喜。 之前北城军区的事,容岚告诉过她,所以她也担心退婚的事会对阿软造成影响,而且自家还有个臭小子一心投身医学,不想成亲。 就怕阿软也跟那臭小子一样,一点也不想着结婚。 她是老思想,觉得人还是得成家,以后互相有个照顾,毕竟爸妈陪不了你一辈子,哥哥们再好以后也会各自成家,难免有顾不上你的时候。 而且因为自己的婚姻顺遂,所以觉得结婚是件天大的好事。 张老爷子以前也有很多人给他说媒,那个时代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可是他只娶了她一个,而且承诺只有她。 这么多年他也做到了,对她一直是十分贴心。 “阿软,”张老夫人在苏娉旁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问:“这位陆副团长是什么样的人?” “为人正直,品性好,外粗内细。”苏娉想了一下,说:“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军人。” 张老夫人相信她看人的眼光,苏娉虽然年纪小,但是为人稳重,有自己的想法。 于是,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等哪天你带他回来,让我们看看。” “好。”苏娉心里的紧张稍微松弛了些。 “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妈妈吧?这封信寄回去,她也会很开心的。”张老夫人笑眯眯道。 “我会的。” 苏娉心里最在意的就是家人对这件事的看法,她知道爸爸妈妈肯定会支持她,但心里还是有丝说不出来的感受,也可能是羞涩。 张轻舟最近在为战场应激的事奔波,他是认识不少人,但都得一个一个去跑,其中还包括很多和他在学术上有分歧的。 虽然关系不太好,但是面对正事,冷嘲热讽几句后还是施以援手。 这么多人的力量是庞大的,各种搜集出来的资料一沓一沓的拿回来,他脚刚踏进院子,直接回了厢房。 苏娉听到响动,估摸着是他回来了,和张老夫人说了两句话就拄着拐杖往他那边走。 张老夫人看到她一蹦一跳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回房间拿了钱票去国营菜店和附近的集贸市场逛逛。 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得买点骨头回来炖汤给她好好补补。 至于回军区,先不着急,在家好好养养伤。 这才刚谈恋爱,不要总腻在一起,也要适当的保持距离。 苏娉不知道张老夫人的想法,她到了张轻舟放门口,敲门:“老师。” “进来,门没关。”张轻舟随口道。 她轻而易举推开了门,一瘸一拐拄着拐杖进去。 张轻舟埋头案前,压根没有注意到她。 “你说的那个关于心理治疗方面的资料我搜集了一些,战场应激有短暂也有长期的。” “在战场上,通过心理疏导可以有效的缓解消弭这种负面情绪,而造成战场应激创伤的原因有很多种。” “这是我整理的关于战场应激的诱发因素——” 他转头,要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学生。 看到她拄着拐杖站在旁边,张轻舟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跟人打架了?” 不怪他这么想,苏娉从战场回来还好好的呢,还能蹬着自行车送老爷子去药学院讲课。 “……”苏娉耐心解释:“去山上采药,掉陷阱里了。” 张轻舟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毫不掩饰大笑出声:“看你这走路的姿势,髌骨骨折吧?脚踝应该也有扭伤,是后仰着掉下去的?那手掌该有擦伤。” 苏娉叹了口气,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她说:“您这幸灾乐祸太明显了。” “嗯?”张轻舟顿时收了笑:“现在可以吗?” “……” “行了,你这打了石膏吧,待会我看看。家里还有药油,待会跟你张爷爷说一声,让他拿一瓶给你。” 张轻舟随手把笔记本放桌边,方便她拿:“以前你张爷爷打了我之后,你张奶奶给我擦了药油,有个一两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我针灸过,应该不用擦药油了。” 张轻舟有些错愕,他手臂搭在椅背上,转身问她:“你自己给自己施针啊?” “是呀。”苏娉忍不住呲牙咧嘴:“原来扎针也是会痛的。” 而且有酸酸麻麻的感觉。 “不愧是我张轻舟的学生。”他叹为观止:“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对自己下手。” 苏娉没错过他眼底的促狭,无语片刻,不再理会他的调笑,拿过笔记本开始翻看。 张轻舟的字跟他的人一样狂,陆长风虽然也狂,但是他的字金戈铁马笔锋明显,至于老师的,要不是她长时间看他的医案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