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的脸,他的神色有一丝惊愕。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对方脸上,又留意到他的肩和手似乎都有伤。行痴登时明白过来,这是一群亡命之徒,一定是对玄烨做了什么。只不过,看样子,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 恍惚间,行痴宛如万箭穿心。父子再度相见,竟然会以这种方式。 隐匿在这山寺中,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也从捡柴火的小沙弥口中得知,当今的皇帝清除了权臣鳌拜、党羽班布尔善等人,终于可以亲政了。 他心中无比欣慰。 他的儿子终究是比他这个阿玛当皇帝当得高强!他想道: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憋屈,也对不起太祖太宗,但他庆幸自己留下了一个好儿子。 心心念念的儿子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而这帮人,却是要拿他将来去要挟玄烨。 这一瞬,行痴觉得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他赶忙去案前拿了一碗水,端了过来,亲手扶起了玄烨,“给他喝了。” 玄烨半睁开眼睛,那只童年梦中常出现的温暖大手,此时正扶着他的背,一边端着一碗水给自己喂下去。他知道,那只能是梦回时分,才能见到的情形。皇阿玛从来未给他亲自喂过药,给他喂药的只有阿哥所的嬷嬷太监,连额娘都很少见到。可他却在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那里,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父爱,那是皇阿玛和董鄂贵妃的孩子,皇阿玛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他。 听说还想立为太子。只无数的宠爱叠于一身,最终也未能留住那个孩子。 喝了这碗水,玄烨渐渐平息了“喘息”。 武老六边看边在心里惊叹,这和尚还真有两把刷子! 杨德昭却在一旁心生疑窦,还没来得及继续细想,只听外头把门的弟兄又有进来,“不好了堂主!山下有追兵过来了!” 郑魁:“去把马车往相反方向赶!” 行痴当机立断,“都跟贫僧走!后院有一处藏经阁!” 他将少年背到背上,一路向藏经阁小跑而去。 他沉了,长大了,那个小时候在南苑曾被自己背在背上的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行痴步子安稳,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吵醒背后的孩子。 耳边却传来轻轻的声音,“皇阿玛。” 三个字如同风吹过千年深潭,将无波的水面吹起微澜。 行痴忍了忍眼泪,又听得他小声道:“儿子亲政了。” 他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眼角带上笑意。他想,他这一生也再无什么遗憾,但亏欠的人实在太多,他应当为儿子做点什么。 藏经阁是叫这么个名字,但其实就是个不大的三间屋子,里头架子上放了很多经书,也有罗汉和菩萨相在东西两侧间。 “真是倒霉!阴魂不散!”郑魁的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想着待会儿万一有人冲进来怎么对付。 郑魁却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行痴的身上。 挽月趁机赶忙到玄烨身边去,关切地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 行痴微微含笑,“施主和女施主是有缘人。” 挽月也回头笑了,“这位大师说的真对,我与他是很深的缘分呢。” 行痴笑了笑,并未言语,只望着两个孩子,目中无限慈爱。 “既然是缘分,便拜一拜菩萨吧!” 挽月也搀扶过玄烨,一起到那蒲团那,柔声细语道:“见菩萨得拜,这是规矩。” 玄烨的膝弯处还疼着,尽管在挽月搀扶下,也有些吃力,但还是同她一起跪了下去。 外头的脚步声杂乱了起来,应当是官兵追来了。郑魁的人全都握紧了刀,各自找了一个埋伏的位置。 只听“刷”地一声,蒲团的下面一声响,连人带蒲团都快速沉了下去。 “不好!”杨德昭发出惊呼,待要阻止时候,发现龙三和挽月已经不见了。唯有行痴矗立一旁,手中依旧捻着那串佛珠,目光平静中带着不同于方才的决然。如梦也正错愕着,却被他一拉,接着也推进了那个密道之中。 轰然一声响后,密道口合上。接着香烛倒地,不知何时,地上已经被浇了一层灯油,火势迅速起来,将行痴包围在火圈之中。 “哇呀呀!” 匪徒发出痛呼,有的赶紧往外跑。正遇上赶来搜查的官兵,一行人厮杀起来。唯有郑魁不舍又不甘,几次三番想要冲进火堆之中救出行痴,却被杨德昭生生拉住。 密道幽深,里头全是阴暗臭味,甚至还有不明的动物尸体。挽月一路搀扶玄烨,身后还跟着一个如梦。 紧紧相扣的十指,在黑暗中不知道跑了有多远,却始终没有分开过。 玄烨,怎么我每次遇到你,不是逃啊逃,就是走啊走! 她忽然想起,在最初相遇的光华寺外,那时他们还不认识,一路往后山逃去,他也是这般紧紧拉着她的手。 那时候她只当他是个登徒子,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愿意与这个人将来交付终身。未知漫长的黑暗之中她很害怕,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在黑暗中跌跌撞撞一路相互搀扶。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相依为命!不论以前她对他利用算计过多少,他也对她猜忌防备过多少,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他们紧握住的是自己不愿意舍弃、不论走到哪里都想带着的人。 三人不知逃了多久,终于在一线光亮处,合力推开一块盖着的青石板,重见天日。 “手给我!” 因着玄烨受伤,挽月和如梦一起,一个拉一个推,将他带出了密道。 “原来竟然跑了这么远!看!我们在山坡上,那不是方才我们见到的寺庙。” 如梦:“快走,万一郑魁他们追来了,就跑不掉了。他们都心狠手辣之辈。” 她说完,却见那少年少女都望着不远处升起黑烟的寺庙怔怔出神。她也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两行清泪潸然落下。其实早在刚刚他推自己一把入密道时候,她便想到了。 她是不是不应该哭,应该笑?终于有个男人,肯为了救她而舍弃自己了。 可她此刻是那么不希望他舍弃自己性命。她甚至,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眼前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下,朝着不远处的寺庙方向磕了三个头。身旁的少女也懂了似的,跟着一起跪拜。 “皇阿玛……” 那声音几不可闻,可却被如梦一下子捕捉住。她微微怔了怔,其实心中早已猜到那人的真实身份。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替身。她自嘲又欣然地笑了笑,替身又如何?谁就说一定没有情了? 她笑了笑,也轻轻动了动嘴唇,“我叫如梦,不是你的澜心,下辈子再见到我,不要认错了,行痴。” “如梦姑娘!”挽月从背后喊住了她,“一起走吧!你一个人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