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又说要收回去给镶黄旗,继续做围猎用。那阵子村子里可害怕了,天天就怕官府来人,把我们都赶走。” 挽月的心里不由一阵莫名的愧疚。权力斗争,受苦最多的往往都是老百姓。 “那您……恨鳌拜么?” “嗨!恨什么?我又不认得他!这些大官儿都跟天上的神一样,高高在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怕的是那些县里的、镇上的,那才是我们的土地爷呢!最近消停了,就过几天清静的。不太平了,就躲着,捱一天是一天。徭役、赋税能少,田能继续种,其余的谁得势不得势的,管他呢!” 玄烨也有些难受。两个人面面相觑,各有愧疚。 他想道:自己何尝不是高高在上?所谓体恤民情,也不过是跟着几个大臣去民间微服私访走一走。却从来没有到过这种穷乡僻壤,真正听听百姓的心声。 亲政了,将来他要做的事,太多!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一个身穿灰扑扑带补丁袄的少年,模样稚嫩,应当比她们还要小几岁,十三四左右。 没想到屋里有陌生人,还是一男一女,穿着打扮比村里的族长家还要好,长得也尤其好,跟年画上的人似的。少年愣住了,连背上的柴都忘了放下。 “奶奶?” “穆坤回来啦!哦,他们路过的,说是遇上马匪劫道,一路逃到咱们这儿来。” 挽月颔首,同那少年打招呼。少年却怯生生地,缩回了目光,躲到周大娘身后,独自干活儿,一言不发。 挽月心道:看来和周大娘孙子打听镇上事也不大可能了。 周大娘孙子回来后,锅里煮的东西也好了。没有干的,只有稀的,就着干菜。虽勉强果腹,但草锅煮出来的东西格外香。 吃完饭后,周大娘热情地招呼挽月她们到炕上睡。 “不不,大娘!我们只是借宿,不用睡在外面已经很好了,怎好再这样?” 周大娘再三拉扯后,见拗不过,最后只好让挽月同她一道睡在炕上,穆坤和玄烨留在外间屋子,在地上铺了些干草。 他冲她笑笑,悄悄同挽月道:“知疾苦,方能兴天下。” 挽月也莞尔,见这屋里好歹生着炉子,又有烟囱,和外头天寒地冻比,已经十分安逸。 村庄静谧,起初还有几声狗叫,后来便一丁点声音都听不到。 逃了一路,实在是累极了,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微雨落花,那个身穿宝蓝色袍子的少年,抬头仰望亭子上的自己,冲她浅笑。 村里鸡叫得早,才叫第一遍,挽月便醒了。 她不由自主向外间干草堆上看去,却发现只有穆坤,旁边空空如也。 挽月顿时惊醒,什么困意都无了。 她惊慌失措地来到院子中,却看见了那个人的背影,心下长长松了一口气。 听到动静,玄烨也回过头来,“你怎么也醒了?是我吵醒你了吗?” 挽月责怪地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而是一点动静没有,我不放心,看了你一眼,发现没人,吓得我魂飞魄散。你倒好,有心思在这里赏雪赏月亮吗?以为这是哪里?” 他并不在意,反倒莞尔一笑,“没想到吓到你了。我睡了一会儿,醒来就睡不着。所以到院子里坐坐,这里很安宁。紫禁城也很安宁,可到了夜里,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像现在这般的平静。总觉得喘不过气来,今日想着明日,明日再想着下一日,永无停歇。” 皓月当空,像冰霜凝结而成的天灯,挂在西边的树梢头,将周围照出了一个圈,圈中干干净净,往外去才有鱼鳞般的云。 挽月蹙眉,满是不愉之色,“不冷吗?” 盈盈月色落在他的眼中,他转回脸去,抬手指了指天上的那轮皎月,“你看那个月亮,是个圆的。” 挽月忍不住嗤笑一声,“不是圆的,难不成是方的?” “我是说,今天它是圆满的,不是缺的。” 被他这么一说,挽月也忍不住抬头举目看向那一片空灵澄明。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玄烨轻轻念道。 挽月轻笑,“这是我的名字。”她与玄烨并排坐下在门槛旁,轻轻靠在他的肩。! 第76章 结局(一) “这是你阿玛给你起的名字?” 挽月摇摇头,“不,是我娘。她到去世都没有再见过我阿玛。臣女今年春天才被寻到下落,接到京城来。” 玄烨听着她的诉说,若有所思,“那……你去你京城家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啊!为何对他们如此……”想说的话,他并未接着说出口,觉得这话他来说并不合适。毕竟孝大于天,即使自小没有生活在一起,换做其他人也一样,会为自己的父亲做这些事。 挽月却从他的停顿中,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淡淡笑笑,“你是疑惑,我并未和阿玛他们相认多久,为何如此替他们操心、盘算是吗?” 玄烨不语,算是默认。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哪怕我只刚刚被接来、认了父亲一天,前十几年的荣华富贵都与我无关,但后半生的囹圄之灾或凄苦之难,我都难以撇开牵连。我想的远没有哥哥他们多,只是想保全自己的性命,能体面不狼狈地过完下半生罢了。” 说罢,她依旧望着那轮满月,“可让我出卖家人,投靠你,以此来换自己保命和荣华,我也做不到。那不是我的为人。”不论前世还是今生。 玄烨轻叹口气,大家族荣辱与共,的确是亘古不变的理,历朝历代后宫很多女人都会这么做。 “那……”他却仍有不解,“如今你父兄对我再无威胁,按理说我也对你放下戒备,你当初为何不选择跟我在一起,去通过荣宠让你家起复?” “因为从那时起,我便决意不再利用你,欺骗你。” 玄烨微微转过一点脸,与她相视一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吗?” 挽月从他的肩上挪开,眨了眨眼睛,“还早呢!” “有多早?” “但比你要晚一些!”她想了想,坚定道:“一定要比你晚一些,晚一个时辰!” 月儿圆圆,向西沉下,天也一点点亮了起来。 皇宫里,已经有人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太皇太后,您不能再这样撑下去,您若是身子累垮了,这天可就塌了。”苏麻喇姑劝道。 太皇太后歪靠在椅子上,倦怠地揉了揉眉心,“哀家一把老骨头了,撑住撑不住的也没多大分别。可是哀家的孙儿不能有任何差池。” 苏麻喇姑还想再劝诫两句,忽然间有宫人匆匆来报,“指挥使大人进宫了!” “太皇太后!” “如何了?”太皇太后翘首以盼,只这两日,她便苍老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