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魅,雇佣兵们在茫茫大海中驶进的方向,只能是死亡。 “明早把尸体打捞上来,绑在沿岸,让尼斯人好好看看反抗帝国的下场。” 第二天,拉曼湾的海岸密密麻麻插满了绑缚着雇佣兵尸体的木柱。伽曼帝国以不容拒绝的强势态度,向尼斯嚣张地发出了战书。 安德鲁国王不再派遣使者前来“送死”。 在发现尸体的半个小时内,对岸的亚那城城墙上,就算是最为坚固的西侧,都严阵以待站满了士兵。 “虚张声势。” 大帐内,尤利斯用餐叉插着索帝里亚为他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苹果,嘲笑道。 就算不用灰鸦潜伏打探,他都知道尼斯国王在盘算着什么。 尼斯和奥东一样,过于注重发展商业,忽视了本国自身的军事培养。他们的君主都以为只要商业繁荣,大可花费金币去购买大陆上最凶狠最不要命的雇佣兵。 “谁拥有最多的雇佣兵,谁就预定了战争的胜利”,这在过去几乎算是常识。但所有人的认知却在奥东边境发生的大规模战役中被颠覆,在恶魔的帮助下,伽曼士兵就像切蜜瓜一般,轻轻松松砍下了奥东雇佣兵的头颅。 ——恶魔的帮助,这也是尤利斯近几天想通的。就算伽曼士兵再训练有素,在双方人数基本持平的情况下,善于平原战的劳力骑士长却被杀得毫无反抗能力,这根本不可能。 那之后,虽然菲诺国王提出了三倍佣金的报酬,雇佣兵们仍旧连夜逃跑了。 三万佣兵,在平原一战死伤过半,剩下的一万多人,在一夜之间走得干干净净,比他们首领的头顶还要光。 有了奥东的前车之鉴,尤利斯绝不相信还有听闻伽曼帝国要开战后——尽管明面上只有七千伽曼人——依旧死守亚那城的雇佣兵,所以这次在夜晚逃跑的三千人,就是尼斯国王拥有的全部外援了。 而尼斯的本国军事力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向对岸喊话,想要逃命的商人,伽曼帝国敞开怀抱欢迎他们的加入。在明天日落之前,只要每人交付五枚金币,就可放行他们安全通过亚纳海峡。” 尤利斯说完,看向坐在一旁的罗曼将军,“将军,还有补充吗?” 罗曼将军扫向时刻黏在一起的公爵和恶魔,双手拍在椅子扶臂上,轰然站起身:“魔鬼阁下,跟我一同去看看,免得你的情人放跑了不该放跑的人。” 尤利斯看向罗曼将军熊一般厚实的背影。 两天前,他以帝国需要发展商业,更需要熟悉贸易规则的商人为由,坚决要放走那些想要逃跑的平民。当罗曼将军质问他,万一王公贵族随船溜走又该怎么办时,尤利斯指了指罗曼的脑袋: “陛下想要这座城,我一定会为他攻下来,就算赔上我的命。但之后呢?帝国的人口填不满这座城,尼斯只会像奥东一样荒废下去。将军,你想下半辈子都在这废墟里过活吗?” 这是一次不算激烈的争吵,但那之后,罗曼将军便不愿同尤利斯讲话,或许在罗曼心中,和一个恶魔说话都比对他说话要有用的多。 对于罗曼将军的命令,尤利斯斩钉截铁地拒绝:“我的情人萨波尔拥有追踪血脉的能力。他不会放跑任何一个王室贵族。你信不过我,难道还想质疑恶魔的能力?” 罗曼将军还想争论,但索帝里亚却一把掐紧了他的脖子:“公爵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没人能在我面前说不。将、军。” 窒息感使罗曼将军常年被酒液浸泡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的嘴唇翕动,嘴角溢出唾沫,像是求饶,又像在骂人。 “好啦,萨波尔,我都闻到尿骚味了。我可不想在将军的尿味里和你做.爱。”尤利斯继续讽刺道,“陛下给了我督军的任务,生杀予夺全在我,万一真的放跑贵族,陛下自会惩罚。但训练士兵却是您的职责,可士兵们最近除了睡就是吃,简直像在度假。” 罗曼将军铁青着脸冷哼。 “我和萨波尔去码头监督商船,而您,将军,也该做些您分内的事。我们两不干扰,怎么样?” 谈话愉快地结束。 罗曼将军甩开索帝里亚的手,掀开帘帐,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过一会儿,便听到开始操练的士兵整齐划一的口号声。 “走吧。”尤利斯看向索帝里亚,要赶去码头督促士兵提高效率。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个放走尼斯平民的机会,必须在凯尔大发雷霆前,尽可能多的放走无辜之人。 第70章 堡垒 7 这是尤利斯率领的七千骑兵驻扎在拉曼湾后,亚纳海峡最繁忙的一日。 在尤利斯宣布只要交钱就能活命的下一刻,对岸的城墙上就已经有了异动。 慌乱充盈了整座城,人们蜂蛹至码头,生怕晚了一步,自己就要死在伽曼人的弯刀之下。 大大小小的帆船从亚那城的港口仓皇出逃,在堡垒炮筒的威胁下,摇摇晃晃地驶向拉曼码头。早就守候在一旁士兵们检查船上人数,由船长统一上缴“过路费”。 尤利斯和索帝里亚坐在简易搭就的帐篷前,吃着新鲜摘下的水果,西恩则在临时设立的几处收钱卡口忙得脚不沾地。 “商人以利为重,最懂得观察局势。”尤利斯评价道。 码头停靠的帆船里,每一艘都塞满了人,甲板上的每个人都急躁地探头探脑,看向岸上正在排队缴纳过路费的同伴。岸上的人也被士兵细致盘问着,就算在带着冷意的秋风里,他们的额头都漾满了汗。 ——伽曼人只给了他们两天的逃命时间,必须要逃得越远越好! 每个人都这样想,但即使所有人都心急如焚,拉曼码头依旧秩序井然,没人敢发出半点抱怨的声音。 运送堆满金币的货车在眼前来来往往,尤利斯悄悄问了一句:“有尼斯王族的踪影吗?” “没有。”索帝里亚摇头。 “可惜。”尤利斯叹气,却并不吃惊。 亚纳海峡在第二天的日落准时封锁。 橙黄的秋日跃进海底,最后一艘大型帆船乘风逃窜,在残留着灰蓝的天边,留下悠长的浪涛声。 暗沉的夜色兜头泼了下来,尤利斯站在海边,看向对岸一点点被黑暗侵吞的亚那城。 虽然尚未开战,但这座城已经提前被死寂笼罩。尤利斯放走平民的计划虽然最大程度减少了可能的伤亡,但也同时动摇了尼斯人守城的决心。 两日来,他们的国王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就连前几日在城墙上站得密密麻麻的士兵,此刻也全然见不到踪影。 或许,安德鲁国王终于不再自大,想明白伽曼帝国不会如此嚣张地想用七千人攻打下一个国家的首都,而从其他途径逃亡了? 可是剩下的平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