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自己很难在泽布伦身上看到什么不适合被召唤的事情。 他只能尴尬对着泽布伦笑了笑,说:“应该……不会有下一次了。” 泽布伦:“……” 他又听泽布伦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认可了他的承诺和解释,于是米沙急匆匆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说:“泽布伦,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泽布伦:“嗯。” 米沙:“你好像和你的暗精灵同族都不一样。” 泽布伦:“……” 米沙委婉暗示:“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吗?” 片刻之后,他看见泽布伦扭开了头,似乎正竭力避闪他的目光,一面说:“没有。” 米沙:“……” 这里面果然有故事吧!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米沙总觉得,泽布伦所隐瞒的,也许并不是他想知道的故事。 他小心翼翼试探,说:“我知道的,诸神取走魔物灵魂碎片之时,还拿走了一些其他‘东西’。” 泽布伦:“……” 他依旧沉默不言,只是在米沙说到最后那两个字时,似乎不动声色一般微微挑起了眉尾。 “所以暗精灵才会格外嗜血残暴。”米沙盯紧泽布伦的神色变化,“可你不一样。” 泽布伦:“……” 米沙本想确认泽布伦到底知不知道这一切,他也想过泽布伦也许会不愿意开口,可就算这样,泽布伦的反应,也足够米沙猜测了。 泽布伦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他应该用了某种奇特的方法,规避了神族取走灵魂碎片对他造成的影响。 米沙自己都能察觉到这之中的变化。 他以前从不会去怀疑诸神,也不会质疑神们的决定,直到兰斯和他说了这些话之后,他好像慢慢受到了兰斯的影响,兰斯也曾说过,只要有人刻意引导或是掰正,就算是受了诸神影响而灵魂残缺不全的魔物,也可能会被带回正途。 那如果泽布伦发现得要早一些,强行克制自己因此而残缺的性格,他又活了那么久,米沙绝的,百千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他将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了吧? 米沙不由压低声音,说:“泽布伦,你不用瞒我。” 泽布伦:“……” 米沙想,泽布伦不愿意与他说话,一定是因为他的身份。 他是神界派来人间的魔王,与诸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泽布伦会有担忧,当然也很正常。 可他也又不是诸神的走狗,他自己有能力去评判一件事,他不可能会因为泽布伦偶尔对于神族的反抗,就将泽布伦划入判神的死敌那一方。 否则就凭勇者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足够他和神界打上几百次小报告了。 米沙用自己最为诚挚的目光看着泽布伦,而片刻的沉默之后,泽布伦果真有些松动。 “您说得没错。”泽布伦轻声说,“神王取走魔物的血与灵,的确另有所图。” 米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并不想听到这样的答案。 “他们令魔物残缺,魔物却反而要对此感恩戴德。”泽布伦微微垂下眼眸,低声说,“连魔物这个称呼,也全都是诸神高傲的偏见。” 米沙:“……” 米沙很难去反驳。 “他们高高在上,其余所有生灵,只能肆意由他们摆弄。”泽布伦合上手中的古书,抬起眼,看向米沙,“您不觉得,这未免也太不合理了吗?” 米沙挠了挠脑袋。 “也许……也许这只是为了复活魔物的副作用呢。”他还努力试图找到些借口,“如果不是这被神王带走的鲜血与灵魂……魔物就不能再复活了吧。” “可您想过吗。”泽布伦一贯平淡的目光之中,难得带上了一丝锋锐,“魔物为什么会死?” 米沙:“……” 如果只是生老病死,一切常规的循环,诸神是不会去理会的。 只有在挑选勇者的“灭世之战”中,被勇者杀死的魔物,才会得到诸神的怜悯,获得诸神的恩赐,从寂灭的死亡之中复生。 而挑选勇者的所谓“试炼”,真的有必要存在吗? 人类根本没有受到黑暗的威胁,如果没有诸神横插一手,那他们甚至连魔王与勇者决战导致的火山喷发都不会遇到。 所有的一切,都是诸神导演的闹剧。 他们制造灾难,又自己解决灾难,然后再让被灾难波及的人对他们心怀感激,这一切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吧?! 米沙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厘清这一切奇怪的想法。 “他们本来不需要做这么复杂的事情。”米沙低声说,“他们本来也不需要创造什么勇者救世的假象。” 那诸神如此大费周章,所为的到底是什么? “您难道还不明白吗?”泽布伦反问他,“这一场贯彻千年的闹剧,所谓的究竟是什么?” 米沙:“……” 米沙的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 是为了信仰。 人类对诸神无条件的信仰。 诸神带来的灾难,会被归在魔物们的头上,而诸神们选中的勇者,将在诸神的帮助下打败一切的“罪魁祸首”,神选勇者击败魔物,成为世界的王,这一切都是诸神的恩典,哪怕无人能敌的勇者,也不过只是诸神在人间的代言者。 或者说—— 神选的勇者,是诸神的傀儡。 他将遵照诸神的旨意,执行诸神的一切命令,绝对不会、也绝对不敢对诸神有任何忤逆,他的一切名望、身份、地位,皆因神而来,也只有成为诸神的奴仆,他才能使人类的英雄。 这想法,令米沙害怕。 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兰斯对神的轻蔑,明白了为什么他在看见人们无条件地相信诸神时,总会皱着眉露出那种略微有些无奈的目光。 这根本就不是诸神的恩典。 这是神的暴政。 米沙缓缓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干涩,好像一切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中。 他不知所措抬眼看向泽布伦,竭力平缓自己过快的呼吸,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已经很久了。”他微微垂下眼,又恢复了平常毫无情绪波澜的模样,“这本来就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米沙:“因为这样,你才能恢复正常?” 可米沙没想到,刚才还愿意与他解释一切的泽布伦,忽然就闭上了嘴。 这对于泽布伦来说,好像是更难启齿的隐秘往事,他啪地打开手中的古书,挡住了自己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了一句:“古魔法。” 米沙一愣:“古魔法?” 他觉得自己也受诸神的影响至深,如果可以,他也想尝试一下泽布伦所说的古魔法。 泽布伦沉闷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