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难以自抑地回想起他们之间的种种过往,满脑子都是十几年前的某个冬天,许观珏拿来一份合同,说公司有些补充条款,但他养父母已经走了,要他自己签。 那时候他还没上过什么正经学,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也弄不懂那些繁琐复杂的条款,只能边翻字典边勉强解读。 后来许观珏“看不下去”,主动说念给他听。 念出来的确实都是些琐碎的补充条款,他隐约还有印象,却唯独跳过了最后要他签名的那一页——上面的内容和第一份合同一模一样,只是把“三年”改成了“十三年”。 他不知道许观珏这么骗他是为了什么,可能是单纯地想稳固这个团,从他身上看到了以后越来越火的可能性,想赚钱,或者随便什么…… 理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反正结果无从更改,当年他最信任的人亲手将他推进了这座坟墓里,让他平白多挣扎了将近十年。 甚至现在他知道了,也许有办法追溯合同的问题,解约或是拿到补偿,但过去的十年也不会回来了——那些随之而来的侮辱和痛苦就烙在他灵魂里,洗不净逃不开,是他一生的噩梦。 如果当时他不那么相信许观珏,不轻易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他垂下眼,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被某种绵长的、无能为力的绝望感裹挟吞噬,指尖都开始隐隐发麻。 可信任本身又有什么错呢。 到最后他都不记得是怎么撑完半场节目的了,灵魂和身体像被割裂成两半,一半在聚光灯下说着体面话,评价选手,颁奖,和其他嘉宾寒暄道别,另一半却只想紧紧蜷缩起来,最好能沉进海底,什么都别再听见。 新来的助理是个刚毕业的男生,平时毛手毛脚的,今天都看出他不对劲,录制结束后叫了半天“余老师”,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用不用热水用不用吃药,最后连是不是发情期都问出来了,吵得他头疼,上车前突兀地问人要了钥匙,说自己开车回去。 向蝶还没走,一直在门口等他,看他下来才松了口气,远远听见他问助理要钥匙,其实也不太放心,却还是走上前去,拍了拍小助理的肩膀:“小唐,你坐我的车,别打扰他了。” 上车前她还很担心余昧心情不好,会不会一时冲动开去别的地方,就一路不近不远地跟着。 结果余昧还是走了平时的路回家,比她想象中平静,似乎真的只是想静一静。 快到的时候还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不用跟了,小区也进不去,早点回家吧。 她不放心,停在小区门口给余昧打了个电话,问用不用帮他收拾滨海的住处,或者有什么她能做的——说到最后其实也没什么话可说了,被十几年的队友背叛,想也知道余昧心里会有多不好受,偏偏她一个局外人无能为力,甚至没有一点话语权。 余昧的语气倒是很平常,淡淡的,没什么起伏,说明天的工作可能不去了,不用来接他。 “余老师……”他的车已经消失了,向蝶看着空空如也的转角,迟疑良久,也只能说出一句,“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随时找我,几点都行。” 她性子直,不擅长安慰人,余昧也知道,闻言甚至轻轻笑了笑,反过来开解她似的:“有事也不会半夜找你,好好休息吧——别太放在心上,我都快三十了,半辈子都待在娱乐圈里,这种事也见得多了,没那么在乎。” 但许观珏对他来说终归是不一样的,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似乎都不太上心,也只有在许观珏面前才会露出一点柔软的本性来,像只被人喂熟了摊开肚皮的猫——到头来却被这个人对着弱点扎了一刀,猝不及防,怎么可能不在乎。 向蝶叹了口气,知道他不想袒露情绪,也不该说下去了,只能交代了几句让他注意身体、按时吃饭之类的废话,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后她犹豫片刻,还是给余煦发了条消息,简单提了一下余昧心情不好的事,没说原因。 余煦倒也没问,只是很快回复说自己已经放学了,马上回去。 作者有话说: 不太确定签合同对是否要求成年之类的各种规定,剧情需要就这么写了,请不要太深究哦。 第67章 玫瑰 余昧说自己没那么在乎,其实也不算说谎。 至少走进电梯的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情绪了,像是大脑启动了什么本能的自保机制,将那些混乱的记忆和情绪都隐藏起来,封死在冰层下,刻意不去触及。 只是有些生理反应无法忽视,可能是录后半场节目的时候离许观珏太近,不得不面对那张脸,录制结束之后他还是有些头疼,有种忽冷忽热的倒错感。 底下藏着些许模糊的渴求,他也说不清是指向熟悉的信息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绕不开余煦的名字,随着电梯上升的过程越来越鲜明,终于在打开门锁的那一刻烧到了某个峰值。 但余煦不在家——他知道的,却还是在看到空荡的客厅时僵了一下,握着门框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些许。 小蘑大概对他的情绪有所感知,凑上来蹭他的裤腿,柔软的长毛隔着布料蹭过去,温热的,却让他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像是被烫到了。 现在余煦在他面前已经不会刻意收敛信息素,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温和的牛奶味道,平时隐隐约约的没什么影响,今天的存在感却格外鲜明。 他伸手摸了两下猫,思绪很乱,昏昏沉沉的,就循着本能往里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打开了次卧的房门。 余煦每晚来主卧陪他入睡,待在这里的时间其实不多,房间里却还是留存着不少生活气息,那股令人安心的牛奶味道。 他走到余煦的床边坐下,鬼使神差地扯了个枕头抱进怀里,像被熟悉的信息素拥住,眼眶就酸了酸,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情绪陡然涌上来,混着那份合同里零碎的字句,像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无声地崩塌。 那晚的梦和许观珏白天和他说话时的脸重叠在一起,讽刺片似的,说不清是记忆还是噩梦的延续——他只是一遍遍地回想起那天许观珏把合同递给他时脸上纯善的笑意,就忍不住觉得恶心。 后悔是件没有意义的事,世界上也不存在什么“早知道”。喓邀曜 然而他想起那一天,想起许观珏念完那些无关紧要的条款,一边笑着说“我怎么会害你呢”,一边看着他签下自己的名字,心口就堵得难受,忍不住去想如果那个时候没有被换合同,十年前他就能离开娱乐圈,又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那年他刚开始资助余煦,应该也不会放弃资助,反而能因此找到一点活下去的意义,去找份工作。 他对自己很潦草,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