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似乎并不偏爱小夜曲?” 沈风来收了口琴,没有否认,“曲式太简单,音乐色彩也直白了些。” ——浪漫乐派的体裁小夜曲,往往充满幻想,婉转如歌,每一个呼吸都伴随着风花雪月的意味。与脉络复杂的协奏曲相比,轻飘得就像一首消遣用的情歌,从不被年少轻狂时期的沈风来所推崇。 “现在不这么想了吗?”林出问道。 “口琴改不了太复杂的曲子。”沈风来笑了一下,“何况,也挺应景的。” “确实应景。”林出意有所指地说,“就是总觉得旋律太单调,缺了些东西。” 沈风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到林出脸上,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语气慵懒地说:“缺啊,缺个钢琴伴奏,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出借着月光去看沈风来的脸,故意不说话,用手指去勾沈风来衣服口袋里的口琴。 “差点忘了,”沈风来这才笑了,一把握住林出的手不让他乱动,“世上最棒的钢琴家就在我的身旁。Master Lin,我请你来帮我伴奏,你愿不愿意?” 林出这才笑了,眉眼弯弯,“好啊。不过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给别人伴奏的,说吧沈风来,你要怎么感谢我?” 沈风来看了他一眼,“你还想我怎么谢你?” “教我口琴。”林出理所当然地说。 “你还用我教?”沈风来装作惊讶地看向他。 林出说:“我又没学过口琴,教教我怎么了。等我学会了,我吹主旋律,你帮我钢琴伴奏,这样才不亏啊。” 沈风来脸上的笑意没有变化,他把视线转向黑暗中的大海,没有再说什么。直到林出又一次含含糊糊地催促他,才说了一句:“好。” 后来他们又聊了很多,到最后林出听着海潮涨落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逐渐有些困了。他不舍得此刻的氛围,于是迟迟不愿意起身,干脆歪着头慢慢靠在沈风来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林出似乎听到了一声打火机的“咔嚓”音,紧接着鼻腔就闻到了一股裹挟着海水味道的烟味。 他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却感觉到沈风来伸手搂住了他,让他们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他的背部。 被熟悉温暖的体温包围起来的瞬间,林出抵挡不住浓郁的睡意,意识终于完全坠入了黑暗之中。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出都把学口琴这件事完全忘到了脑后,直到某一年夏天与沈风来一起故地重游的时候才再次记起。 月光,小夜曲,以及许多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 Let music sound while he doth make his choice Then, if he lose, he makes a swan-like end, Fading in music. 天鹅将死的时候,会唱出最美妙的歌。 舒伯特的小夜曲从来不是什么甜蜜的情话,而是动人的绝笔、不息的哀叹,与沉重的怀缅。 作者有话说: 注: [1]舒伯特小夜曲:最好的版本应该是小提琴+钢琴,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听到了口琴+钢琴的版本,立刻沦陷。 夜曲的曲式没有什么复杂或者精妙的音乐结构,但经不住真的很好听。舒伯特的这首旋律很绝,从小听到大,百听不厌。 * “天鹅之歌”这个说法不是原创。之前说过了舒伯特的一生很坎坷,有很多作品死后才被人整理问世,以《天鹅之歌》为名出版。其中第四首就是这首小夜曲,也是舒伯特短暂的一生里最著名的作品之一。 后来的音乐家们都用“天鹅之歌”来指代舒伯特的作品。 结尾那段英文出自莎士比亚的戏剧《Swan of Avon》。 第25章 特卡波 他们在第二天的清晨出发离开了凯库拉,前往新西兰最为著名的旅游胜地特卡波。 阳光还没有完全热起来,房车没有惊动任何人,很快就离开了湛蓝的海岸线,驶上了著名的南岛1号公路。 沈风来把窗户打开了一些,让扑面而来的风吹在林出的脸上。 林出还是一脸睡意朦胧,却执意要坐到副驾上。他张开嘴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有许多未读的消息,懒洋洋地挨个查看回复。 沈风来伸手过来摸一摸他的额头,说:“不难受吧?困就去后面再睡一觉,也可以看电影。” “哪有那么娇弱啊?”林出摇了摇头,“我不想看电影,我要跟你一起。” 沈风来还没说什么,就听到被忽略了许久的Zart发出呜呜咽咽的撒娇声,毛茸茸的大脑袋从汽车座椅的缝隙中钻过来,非要枕在林出的手臂上。 林出一条信息回到一半,被Zart这么一拱,手指一滑戳开了一条语音。 女孩子活泼明亮的嗓音瞬间被公放出来,“哥哥”长“哥哥”短,絮絮叨叨,回荡在驾驶室的空间里。 林出有点尴尬,连忙把手机按下,朝沈风来看去。 沈风来似乎是笑了,说:“Chessie都这么大了。” 林出的同母异父的妹妹Francesca,中文名林希,今年刚满16岁,跟林出的感情十分要好,沈风来一直都知道。 林出点点头,“疯丫头一个。奥尔西尼和林女士都想要她学歌剧。可她不愿意,自己转专业去了通俗作曲,差点没把她爸爸气出心脏病来。” 沈风来回想了一下刚才那几声中气十足的“哥哥”,说:“听起来确实很有女高音的潜力。” 林出也笑出声来,一边摸着Zart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一边点开跟妹妹的聊天框,看到她发过来好几个文件,都是最近写的曲子,心里没底,想请林出帮她改一改。 虽说音乐是相通的,可实际上林出对作曲并没有什么心得。他的继父奥尔西尼先生倒是个知名的作曲大师,在这方面比林出有话语权得多。可惜此时父女俩正闹着别扭,谁都不愿意跟谁低头。 林出把乐谱保存下来,跟妹妹保证一定会好好弹奏她“用心创作的曲子”,又答应了从新西兰给她带礼物,这才把手机放了下来。 车载音响里响起弦乐和铜管交织铺陈的低音,音阶艰涩难懂,和弦诡异不明,十二个半音同等划分,在不经意间保持了一种十足微妙的平衡。 林出皱着眉头听了半天,诧异地看向沈风来,“不是吧沈风来,你开车听巴赫就算了,居然还听勋伯格?” “勋伯格不好吗?”沈风来问道。 “听不懂。”林出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