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出现在他面前时,脸上还总是戴着口罩。 “我怎么敢嫌弃段先生,”她把嗓子里的苦意咽下去:“我说过了,是我高攀不上你。” “怎么不叫表叔了?”他把手抄进裤子口袋:“多跟表叔见外。” 他说话一向这样,总是没个正形。但他绝对算不上性情好,其实比谁都危险,离他太近的人很少能得到好下场,沈半夏算是一个意外。 他往后退开了些,跟她拉开些许距离。一段可以让她重新自由的距离产生后,她把背部从紧贴着的玻璃门上移开,对着他歪了歪头:“那表叔要是没什么事,我就重新回去约会啦。” 她俏皮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让人瞬间就想用可爱两个字来形容一番,光是可爱还不够,无法描述她可爱的万分之一。 偏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可爱,还妄想用故作成熟把自己伪饰起来,继续去做骗人的勾当。 她往前走了两步,正打算推开玻璃门,偏偏脚上崴了下。 高跟鞋真是这个世上最可恶的发明! 她一只手撑在玻璃门上,身形仍旧有往下摔的趋势。 下一秒,胳膊被人扶住。 男人宽大的掌心贴着她手臂皮肤,热度源源不断传过来。 她胳膊很细,皮肤嫩白,在阳光下几乎要发着光。他握着她胳膊把她带到一边椅子上坐着,从裤袋里摸出创可贴,在她面前半跪下来,去抓她的脚踝。 男人掌心皮肤密不透风地圈住她,她打个激灵,手指蓦地紧缩,那只脚条件反射地往后收。但他已经握住,毫不费力地往前扯,把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拆了个创可贴贴在她破了皮的后脚踝处。 做这些时他的手指碰到她脚上的皮肤,她浑身瑟缩了下。 她想,肯定是疼的,而不是因为他对她的触碰。 段融又拆了另外一个创可贴,贴在她另外一处伤口。 中学的时候,他就总是随身带着创可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往口袋里掏一掏,就总能掏出同一品牌的创可贴,然后随便对着哪处能反光的镜子,贴在他破了皮的鼻梁或者下巴上。 那个时候,他经常跟人打架,对方人多势众,他撂倒了三个,又会涌过来五个,撂倒五个,又会涌过来十个。到最后,他身上总会挂点彩。但他身体的愈合能力很好,一个创可贴贴上去,两三天后,脸上皮肤恢复如新,看不出一点儿受过伤的样子。 如今他已经功成名就,再也不是会被一群混混围殴的贫苦少年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没有离开创可贴这个鬼东西。 沈半夏无法理解,更多的是想起了七年前他那段窘迫的生活,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她低着头,两只手撑在椅子上,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你为什么还是随身带着创可贴?”她没忍住,问了出来。 段融朝她抬起头,眼里惯常的玩味已经不见了,转而变成了另外一种试探:“还?” 沈半夏幡然醒悟,把刚才的话拿掉两个字,重新问了一遍:“你为什么随身带着创可贴?” 段融并没有解释的心思,淡淡瞥了一眼她的脚:“上次给你的,怎么不用?” 他说的应该是指被她收起来的十枚装创可贴。 “我脚其实不疼。” 她说了句没什么说服力的话,为了能让他相信,把高跟鞋穿上,右脚在地上踢了下,以此营造出她能穿着这双恨天高活蹦乱跳的样子。 但她忽略了他正半跪在她面前,脚往前一踢,刚刚好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段融声色不动,什么都没说,她就也当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低着头把脚收回去。 段融从地上直起身。 张俊安从餐厅里跑了出来,恭敬叫了声:“段总。” 沈半夏立即竖起十级防备,朝他跳起来。 “俊安哥哥,你怎么出来啦,我不是说了很快就回去了吗?” 她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嗲一些,说完后不给张俊安接话的准备,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俊安哥哥,我们回去吧,我跟表叔说完话了。” 段融目光下移,顿在她抱住别的男人胳膊的手上。 张俊安不明白她为什么在段融面前也要演他女朋友,温和地说:“半夏,那是我老板,你让我跟老板说几句话。” “什么老板,那就是我表叔而已,你不用怕他!今天是你的休息时间,你是自由的,资本家没有资格在这个时候压榨你。走走走,我们去陪爸爸妈妈。”她不由分说拽着张俊安往餐厅里去,至始至终没敢看段融脸上是什么表情。 段融并没有追过来找她麻烦,她顺利地把张俊安带回了餐厅。 “张先生,对不起啊,”她把他拉到一处安静无人的转角,手立刻从他胳膊上松开:“我不知道你跟段融认识。” 张俊安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闻言笑了笑:“干嘛要道歉,你又没做什么。”顿了顿,问:“你跟我们段总真是表亲?” “不是,我是瞎说的。”她挠挠耳朵后的皮肤,想了想,转身看他:“张先生,如果以后段融问起有关于我的问题,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密,什么都不要跟他说。” 张俊安怔了一瞬,笑了笑:“其实我就只是知道你在哪工作而已。” 沈半夏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明明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偏让他想起楚楚可怜这四个字。他不由疼惜了下,心里攀爬上异样的感觉。 她实在是个太漂亮的女孩,更严重的是,她的漂亮里带了一种易碎的脆弱感,轻易就让人对她产生了保护欲。 张俊安有几秒钟的失神,半天才道:“你放心。” 他话出口时竟然有了点儿不易察觉的颤音,那点儿颤音是被她这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勾引出来的。 “我什么都不会跟他说的。”他补充。 张俊安外表看上去彬彬有礼的,给人一种踏实感,让沈半夏相信他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那就好,”她笑笑:“我们回去吧,你爸妈该等急了。” 沈半夏开始往前走。 张俊安跟在她身边,无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很想让她能像刚才一样,抱住他的胳膊。 但是再也没有了,甚至就连会面都很快结束了。张父张母用完餐,高高兴兴地跟他们道别,坐上了回家的车。 沈半夏目送着车子远去,等车子拐到前面一条街,消失不见后,她立刻撤了脸上的笑容,用手揉了揉笑得发酸的小脸蛋。 张俊安的眼神始终挂在她身上。 “张先生,”她依旧十分客气地叫他:“我表现得还好吧,应该没有露馅吧。”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目光里是赤果果的她要收酬劳了的意思。 “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