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小瓷瓶,将瓶里的液体倒入水池,说道:“能治你伤的药。” “多谢。”季雪满略感吃惊,但还是笑着跟他道谢。 归符一怔,收了瓶子,在沉默中等了片刻,按捺不住问:“你怎么不问是谁给你的?” 季雪满反问他:“难道不是你吗?” “……是。”归符颇有些不是滋味,顿了下,又不死心问道:“你对门主一点真的期盼都没有了吗?” “嗯?”季雪满愣了一下,倏地笑了:“期盼?期盼什么……期盼他杀了我吗?虽然是逃不掉了,但我也不必急着求死啊。” 他说这话时不显难过,语气轻松得仿佛在开玩笑。若不是清晨在客栈里见到他落泪的情景,真就会当他毫不在意。 但正因如此,归符觉得此刻心里莫名堵得慌。 苍凛在一旁拼命保证道:“护法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季雪满未接他的话,转而说道:“苍凛,好好活着,不用再来看我了。” “护法……”苍凛慌了神。 季雪满低下头,不再作声。 归符看出他的体力精神皆已到极限,拉过跪在地上的苍凛,说道:“走吧。” “我……”苍凛咬咬牙,最后看一眼水池中央,极不甘心地愤愤离开。 一切归于平静。 夜深,正是入眠时。 无相殿后方正院中,梁涉收了叶珏头上的银针,起身说道:“今夜门主应是能有好眠了。” “但愿如此。”叶珏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梁涉带着侍女告退,卧房内只剩下叶珏一个人。 他闭上眼,不多时,困意汹涌袭来,裹挟他陷入深沉的睡眠。 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天蓝如洗,艳阳高照。 河边的巨树枝桠上,他惬意地枕在一双柔软的大腿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翻身抱住熟悉的纤细腰肢。 “天气真好。”他眯着眼,懒洋洋地说。 一只温暖细嫩的手拂去他额边的碎发,柔声道:“是啊,春天来了,草芽都发了。” 他撅撅嘴,嫌弃道:“就那么一点,光秃秃的,丑死了。” 头顶传来笑声:“再过几月等到夏季,百草茂盛,这里会变得很漂亮。” “诶?这样吗?那到时候我们来这边玩吧?我可以烤肉!” “……” “好不好嘛~我保证不会烧到草” “……” “你就答应我嘛,阿雪~” “……” “阿雪?阿雪你怎么不说话?” “小瑾。” 那人终于开口说话,嗓音却是微微发抖。 “我想的,但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为什么?” 他心中忽觉慌乱,仰头去看,可逆光之下,那人的面庞只有黑影覆盖。 “啪嗒、啪嗒——”有泪水滴到他脸上。 “阿雪,阿雪你怎么了?” 他慌慌张张抬手想去触碰那人,却摸了空。 脑袋下的膝枕没了,巨树没了,流淌的河水没了,他身体一轻,犹如从万丈高空直直坠落。 “阿雪!” 叶珏猛地惊醒,喊着那人名字,睁眼便是自己伸在半空的右手。 熟悉尖锐的疼痛瞬间再度涌上心头,他呆滞地虚握了握手,什么也没抓住。 脸上好像有东西,冰冰凉凉的。 他迟缓地缩回手,摸到右脸颊,湿润一片。 是泪。 第20章 黑夜中,叶珏右手落在胸口,抹着指尖的湿冷,眼神空洞,陷入迷茫。 思绪仍陷在方才的梦中,混乱了大脑,良久,才得以收回。 “阿雪?” 他撑坐起身,支起一条膝盖,单手扶额捂住眼睛,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为什么梦里他会心慌难过? 为什么梦醒了,他在哭? 不应该,他对季雪满不该持有除厌恶以外的感情,那人可是趁他失忆强行与他交合、侵犯他识海,做尽恶心的坏事。 如果非说有丁点心软,或许是看在那具身子滋味还不错的份上。 叶珏脑海里闪过几个零碎画面,并不完整,但其中季雪满哭着叫着求他进入的一脸淫态尤甚清晰。 真是放浪下贱。 他眼眸暗了暗,心底止不住地犯恶。 可与他想法违背的是,身体竟可耻地起了反应。 “真是没用。”他看向身下,发出一句自嘲。 这时,守在房外的护卫敲门询问:“门主,您怎么样?” 他们刚才听到里面传来似是痛苦的喊声,都以为门主遭遇不测。 “无事。”叶珏本想命他们退下,心念一转,又变了主意,喊人进来:“传令下去,本尊要去水牢一趟。” “是。”护卫领命退下。 侍女进到卧房里来,俯视叶珏换好衣服。他擦净脸上的泪痕,再睁眼时,片刻前因为梦境的慌张和悲伤全然消散。 随手一扔,浸湿的手帕飘拂至半空,慢悠悠下落。鳞皮粉灯点燃一角,焰苗蹭地高涨,转瞬将手帕吞噬成灰烬。 就像不曾有人发现他哭过。 * 刑堂地下水牢内。 季雪满不知昏过去几回,又醒来几回,这一夜大家似乎格外关注他,才送走归符和苍凛没多久,水牢的青铜大门又开了。 他掀起眼皮,不在意地望向门口,却是在看清来人面庞时,犹如被铁链瞬间缠紧全身每一寸,冰凉坚硬的铁刺入肺腑,阵阵抽疼。 叶珏负手站在池边高台上,下巴昂起,漠视下方。 水面已不复青黑,暗红血色漂浮,比原先更加浑浊肮脏。 而水池中央的人,双手被高高缚起,浑身血污,衣衫破碎,湿了的乌发凌乱地黏在额角、颈侧,嘴角边未能擦去的血迹干涸,在苍白清俊的面庞点缀出几分妖冶。 分明是美人受苦,惹人怜爱,但当叶珏对上那双伤神泛红的眼眸时,却是无来由地烦躁和心慌。 正如那个梦,有什么东西在脱离他的掌控。 他不耐地一挥右手,池里的水晃荡一刹,随即从中间向两侧分开,自觉聚起两幕高立水墙。 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滴水,踩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咚、咚——”,季雪满紧紧看向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男人。 “醒了?”叶珏在他前方半臂距离站住,微微低下头,问话声不带丝毫感情起伏。 季雪满垂下眼眸,在他赤足的不远处,是一双绣着繁复花纹的靴面,没有沾湿半分。 和自己的狼狈仿若分属于两个世界。 “说话。”叶珏蹙起眉,不悦道。 泪水顿时涌上眼眶,心头酸涩再起,季雪满睁大双眼,努力不让眼泪掉下。 他是醒着的,这毫无疑问是个没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