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妥。” 张宦官忙冲刁三娘道:“带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莫要把淑妃娘娘给冲撞着了。” 刁三娘立马把窦春生带下去收拾干净。 张宦官偷偷地瞥了一眼程嬷嬷,心想白日里永福宫才把窦氏罚了,晚上长春宫就来提人,合着温淑妃是要跟郑惠妃叫板呐。 后宫一潭死水多年,如今看这情形,怕是要搞事的节奏! 张宦官一颗八卦心已经熊熊燃烧起来。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吃瓜看热闹的魅力!! 第六章 稍后窦春生经过一番梳洗前来拜见。 程嬷嬷上下打量她,这才觉得满意了,起身道:“走吧。” 一行人离开了掖庭局。 小安子在前头撑灯。 在跟随他们去长春宫的途中,窦春生不由得胡思乱想,实在想不透温淑妃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见自己。 她一点都不信程嬷嬷说的话。 长春宫。 温颜半躺在贵妃榻上,单手托腮打盹儿。 迷迷糊糊间,采青前来通报,说窦氏来了。 温颜打了个哈欠,困倦道:“领进来。” 窦春生由程嬷嬷领进寝宫。 贵妃榻上的少女生着一张银盘脸,眉眼弯弯,梳着秀丽圆髻,穿着一袭月白寝衣,通身都是官家娘子的娇气。 窦春生不敢看她,伏跪在地叩拜。 程嬷嬷则退到一旁。 温颜好奇打量跪在地上的女郎,说道:“抬起头来。” 窦春生依言抬头。 她的样貌生得平常,近四十的年纪,两鬓添了少许银丝,鼻梁上有小雀斑,眉骨处有一颗痣,非常显眼。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相貌平平的女郎,却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温颜从未见过这么明亮干净的眼眸。 哪怕被岁月磋磨,眼珠仍旧清透纯粹。 视线转移到程嬷嬷身上,吩咐道:“看座。” 程嬷嬷搬来椅子供窦春生就坐。 她却不敢,局促道:“奴婢是罪奴,断不敢受娘娘这等礼遇。” 温颜笑了笑,打开天窗说亮话,“窦娘子觉得我半夜把你从掖庭局里提出来,就是为了罚跪的吗?” 窦春生心中愈发狐疑,紧绷着神经道:“奴婢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温颜做了个手势。 程嬷嬷上前把她扶起。 窦春生温顺地坐到椅子上,两腿并拢,虽然落魄,官家娘子的教养还是有的。 温颜挺欣赏她的这份体面,“你同我仔细讲讲,是怎么把永福宫的宫女给医治死了。 “不得有半句虚言,若不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听到这话,窦春生心中诧异。 她强压下内心的翻涌,如实把永福宫宫女桃红的死亡细细道来。 温颜认真倾听。 窦春生严肃道:“桃红先前一直有妇症,月事淋漓不尽,身体亏空得厉害。 “奴婢曾与她诊过脉,也问过病情,推断她应是死于血崩症,且由胞宫癥瘕导致。” 胞宫癥瘕指的是子宫内有肿瘤。 温颜思索道:“非你用药导致的死亡?” 窦春生摇头道:“因着草药有限,奴婢开的方子都是常用的,不至于致人死亡。 “且奴婢与桃红姑娘无冤无仇,断没有杀她的动机。 “但她确实是与奴婢接触后没过多久就亡故,故而,奴婢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说话不疾不徐,吐字清晰,用非常客观的态度来叙说这件事,就好似局外人一般。 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温颜感觉好奇,说道:“听你这语气,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窦春生苦笑,“奴婢终究坏了宫里头的规矩,大限将至,也是应得的,怨不得他人。” 温颜:“你不怨桃红?” 窦春生摇头,神情里透着一股子悲悯,“都是苦命人,不怨。” 温颜缓缓道:“据我所知,窦娘子于永平八年入掖庭,想来你也清楚宫里头的规矩,为何不收手?” 窦春生垂首不语。 似想到了什么,她嘴唇动了动,黯然道:“记得小时候,阿娘曾与奴婢说过,医者仁心。 “这条路,是奴婢自己选的。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可是奴婢一生所学,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今日闯下祸来,奴婢无怨无悔,只是遗憾,十六篇《千金集》只成四篇。 “阿娘说女子难为,妇人之症碍于男女大防不敢启齿。 “奴婢到底轻狂了,竟妄想着著成《千金集》解女子之难……” 说到这里,她眼中的光黯淡下来。 在某一瞬间,温颜忽然明白她的眼神为什么清澈纯粹。 只因她是一个单纯至极的人。 医学,是她唯一的挚爱。 唯一愿意去献身的信仰。 “你那《千金集》都记录了些什么?” 窦春生腼腆道:“奴婢不才,记录的皆是奴婢看诊后遇到的病症与解方。” 温颜来了几分兴致,“且与我说说。” 于是窦春生耐心地同她讲述过往遇到的病例。 大多数都是妇科疾病。 这是温颜从未涉及到的领域,听得津津有味。 连一旁的程嬷嬷都竖起耳朵倾听。 那时窦春生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焕发出生机勃勃。 但凡涉及到她研究的医学相关,整个人一改平庸,眼睛炯炯有神,连鼻梁上的小雀斑都变得可爱起来。 温颜觉得她好像会发光。 就像现代的职业女性那般,自信又从容。 听着女郎兴致勃勃的讲述,看她一改先前的拘束,不仅眼里有了光,甚至还会做手势解释一些医学名词。 温颜觉得这个人可爱至极。 两个不同时代的职业女性在这个等级森严的黑夜里侃侃而谈。 她们是不一样的,毕竟来自不同的时代。 可她们同时又是一样的,因为灵魂独立。 哪怕温颜被约束在后宫妃嫔身上,哪怕窦春生受困于掖庭囹圄。 在人格上,她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见解,不因时代局限而屈服。 而那份坚贞不屈,对于窦春生这样的女性尤为珍贵。 她是封建体制淤泥里开出来的一朵花,傲骨寒霜,不惧风雨。 温颜很喜欢这样的女性。 这一夜烛光摇曳,透着几分女性之间的浪漫温情。 有时候窦春生会笑,有些许腼腆,特别是温颜口无遮拦问她丰胸的话题,她反倒有些难为情。 接近丑时,温颜实在困倦得不行,才把窦春生安置了。 整晚窦春生彻夜未眠。 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翻来覆去,从未料想过有一天能跟温淑妃这样的贵人接触。 那种接触是非常新奇的。 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