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忽然弯下身摸了摸张成岭的脑袋:“倘若……倘若令尊等人无一存活,你可有什么要我带给你的?” 见张成岭只是呆呆看着他,他又补充一句:“你不说,我就随便选了。时间紧,回见。” 他最后半句话已是从几步开外遥遥传来,吐气平稳,足见轻功上佳。 石冻春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他这几年到处乱跑,头几年总觉得自己身在游戏中,觉得路上每一个欲言又止的普通人都自带什么任务支线或者情报线索——这些年下来,也算是帮了不少人,其中探查杀人案件也不止一起,也有点经验。 像这种灭门惨案,他能赶在案发当晚去看一看现场自然是最好不过。 先前周絮说这些人是鬼谷,领头人也自称青崖山十大恶鬼中的吊死鬼。但吊死鬼的名头他听说过,是个臭名昭著的采花贼,脸都上了朝廷的通缉令的。他揭开那人面具看过,长得全不相同,可见是有人冒名杀人。 既然领头的冒了名,后面的人自然也可能是冒名的。 吊死鬼用的是缠魂丝,可缠魂丝说到底也就是金属丝一类的武器,有个好工匠,旁人也可以再锻出来。 他这样想着,便决心一定要去看一看镜湖山庄。 先去确认了李大伯划回来的那条船还在,又在旁边看到了另外几条船——想来是先前的追兵带来的——他一路去先前寄存马匹的地方取了马,回到越州城找了这会儿还在营业的青楼打听消息,问到一户船家所在,又带着船夫纵马回湖边。 这会儿镜湖派的方向已经是火光冲天了,船夫吓得战战兢兢,好在石冻春给足了银子,他到底还是划船送人往那个方向去了。 这船夫常年做的镜湖上的生意,听石冻春要求另选一处靠岸点也不慌:“大侠,您看咱们日常送米面粮食的小码头行么?镜湖山庄平日里为了好看,是把那码头设在一处仓房里的。” “也好。” 上岸之后,庄子已经烧的很厉害了。 石冻春回忆了一下火灾现场的安全逃生注意事项,从船上扯了一块帆布打湿盖在身上,飞快地冲进主屋,只见到被一根着火的房梁重重砸在身上的尸体。 面容虽然辨识不出来,但是张玉森名号秋月剑,就是因为他善使剑法,配剑叫秋月。石冻春来不及多想,把放在一旁的剑拿起来背在身上,又溜出去到火势不太大的庭院中。 这里死的便都是侍女仆从为主了,大多是一剑穿心封喉。他匆忙翻看了几张脸,瞧不出神情有什么异常。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他实在也探不出什么东西,只好顶着帆布准备开溜—— 强烈的危机感骤然袭来,他丢开帆布于瞬息之间拔剑一劈,只听“铮”的一声,砍中了先前在破庙外见到过的那种金属丝。 它被绕在院子门口,夜色下几乎看不清楚。若石冻春反应再慢上半步,此时怕是要被切成好几块了。 他小心地抽出一根缠魂丝收好,顶着帆布重新回到船上。 船夫已被火势吓得魂不附体,他一跳上船便赶紧摇动船桨,又忍不住问道:“这位大侠,您这一路往火里冲的,是为了什么呀?” 石冻春没回答,只是叹了口气:“你们平日里最大的客户……主顾应该就是镜湖山庄吧?此次镜湖派出事,之后生意是不是要难做了?” 船夫一怔:“哎呦,您这样的江湖人竟然也知道我们的难处。” 他晒得黝黑的面容上露出点无奈:“能怎么办啊,小人也只会这一门活儿,若干不下去,好歹划船练出来的这身肉还能去当个脚夫。” “镜湖山庄出事,越州城内怕是不少营生都要出问题。”石冻春叹息了一声,“你再替我做件事儿吧。” 他从衣服内袋里摸出来一只本子和一支笔,撕了一页写了一行字,又摸出一只印章按了个章上去:“越州城内应该有太吾典当行,你替我把这个送给典当行的老板,就说是石冻春让你送的。” 他又从荷包里数出几两银子:“这个算额外的跑腿费。” 跑腿费哪里要这么多!船夫慌忙接过来,把那张纸牢牢折好了塞进衣领里:“您放心,小人做事一准儿可靠!” 这样一路折腾,石冻春牵着马回到破庙时,那张家小公子已经睡了。 他轻手轻脚地把秋月剑解下来放在那少年身边,只见周絮被他的动作惊醒过来,瞧见他,无声张口问了一句。 石冻春摇摇头:“那些人放了火。” 又问:“先前的金疮药还有么?”他之前仓促应对缠魂丝,手臂上好几处都被划伤了。 温客行也还没睡,闻言露出关切的神情:“石兄遇到敌人了?” “不曾。但是他们把缠魂丝绕在门上,当时火势太大,避之不及。” 他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终于一口气松了下来。 这会儿大约已经凌晨两三点了,他抬手把自己脸上的灰擦掉些,再次摸出了那本本子。 本子是仿宣纸叠在一起用棉线扎好的,笔是有些不伦不类的铅笔。陆明琅照他的请求给他做了这本手帐,让他用来记录每日遇到的事情。 他把手帐摊开,倒也不急着写东西,而是看向周絮:“周兄……呃,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周絮愣了一下,大概没遇到过这么讲礼貌的人,点了点头:“石兄请随意。” “我想问下周兄之后的打算?” “什么打算,把这小子送到太湖三白山庄?” 石冻春耐心道:“我方才回去镜湖派,秋月剑并数名弟子皆是惨遭折磨而死,凶手必是欲要拷问出琉璃甲的下落。他们派人来追杀这位张家小公子……” “张成岭,他叫张成岭。” “——追杀张成岭,或许是觉得东西可能在他身上。”石冻春说,“若是真在他身上,后头还会有追兵,我想给他化个妆,看起来不大像他最好。” 他先把这一条写下来,就听温客行提问:“化妆……是指易容么?石兄也精通易容?” 石冻春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易容这么高深的东西我是不懂的。这个只是化妆而已,东西我都随身带着,明早你们就知道了。” 他转了下笔,深觉这个不伦不类的铅笔很不好转,只好继续拿在手里:“第二个……李大伯虽然说要把张小公子送去三白山庄,可是据我所知,秋月剑同五湖盟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这是他先前就查到的。 他此次来越州,本就是为了寻张玉森调查一桩古早的事情。最初选定的是五湖盟的几位掌门,他和陆明琅对着查到的消息讨论了许久,最后选定张玉森,就是因为他最有可能将一些真相说出来。 只可惜,张玉森已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