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去宫里,不过是多增一具尸体。” 无论如何,他不愿意看见郁清梧这般快的死去。 兰山君却知晓郁清梧不是去送死的。他是去救人的。 她喊道:“郁清梧。” 郁清梧走到她的身边。 兰山君:“方才小郡主跟着我出宫,正要送回,你陪着我送她回东宫吧。” 郁清梧:“好。” 他确实是要去东宫。 两人齐齐往回走,兰山君抬头看他一眼,而后轻声宽慰道:“你不用自责。” 郁清梧闷声:“很容易看出来吗?” 兰山君点头,“是。” 她道:“苏老大人为官几十载,无论是经历的风浪还是为官的品行,都比你要早几十年。他的所作所为,都是由心而去,自有思量,并不需要你负责。” 她上辈子不曾听闻过苏老大人首告齐王妻弟,但马瘟一事,确实是发生过的。 若苏老大人心里有这个念头,上辈子为什么没有做?是最后放弃了,还是被阻碍了? 她道:“无论如何,我相信,他这般做了,心里是没有遗憾的。” 郁清梧苦笑,“事情已经这样,我只能尽力去救。” 他深吸一口气,“山君,皇太孙在东宫里吗?” 兰山君点头,“在。我出来之前,太孙妃将小郡主给了我。” 郁清梧诧异,“太孙妃……在这之前,可曾跟太孙说过?” 兰山君:“没有。将小郡主给我带出来,是太孙妃自己决定的。” 仅此一事,兰山君便更加确定太孙妃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她这是在告诉他们,可去东宫。 郁清梧心里松缓了一瞬。等进宫见皇太孙的时候,他先向太孙妃行了一礼。 太孙妃笑着道:“你快进去吧,太孙正气得吃不下饭。” 郁清梧抬腿进去了。 兰山君陪着太孙妃在廊下说话。她自然也是要道谢的,太孙妃却摆摆手,只看向天上。 烈日刺得人眼睛都疼。太孙妃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般喜欢看天。舅祖父便笑着道:“元娘,天上有什么啊?” 太孙妃小时候就爱吃,太孙碗里的一半饭都是她吃的。那时候吃了还是能长胖的,小胖丫头苦恼得很:“阿虎没有翅膀,飞不起来,我就想变成凤凰驼着他飞……可是舅祖父,我的翅膀会不会也很胖啊?那多难看。” 舅祖父哈哈大笑,扛起她在肩头,“我家元娘还担心翅膀胖啊。” 太孙妃:“我也不是单单只担心这一点!舅祖父,我担心得很多呢。” 若是变成了凤凰,该怎么在天上飞,碰见了其他的鸟,会不会听懂它们的话,她说的话是人话还是鸟话——她烦心得很。 舅祖父便道:“元娘哟,你一个人,干嘛去了解一只鸟。” 太孙妃喃喃道:“但凤凰不是鸟。” 兰山君没听清,“嗯?” 太孙妃:“山君,你听说过凤仪天下四个字吗?” 兰山君点头,“自然是听闻过的。” 太孙妃笑起来,“我小时候,学的就是这四个字。” 她是跟阿虎一块读的书。 她道:“所以,你不必谢我。” 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叹气道:“但你们不要怪太孙不帮忙。” 她道:“他艰难得很,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只要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重复老路了。” —— 书房里,太孙坐在棋盘前,温和道:“既然来了,便坐下来对弈一局吧?” 郁清梧却发现棋盘上已经下满了棋子,黑白交错,却是死局。 郁清梧坐下,看着棋盘低声问:“殿下,还能救吗?” 皇太孙摇摇头,“你来晚了,已经无救了。” 他道:“苏老大人撞柱而亡了。” 郁清梧伸过去取棋子的手便僵硬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落下去,夹取了一颗白子捏在手里,“是吗?” 皇太孙:“是。” 他道:“人死了,一身清白,只当死谏,我后面的事情才好做。” 人活着,就变成了党争。 他道:“老大人一生清白,你放心,我会保全他身后的名声。” 他看向郁清梧,“你也不用难过,人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老大人这是死得其所。” 郁清梧的手一点一点攥紧,“那这其中,有殿下的意思吗?” 皇太孙摇摇头,“我只是顺势而为,老大人是心甘情愿的。” 他看向郁清梧,“想要做成一件事情,死一个人两个人,甚至是十个百个千个,只要能做成了,便是值当的。” “你既然走在了这条路上,当不能舍不得人去死。” 他拍拍郁清梧的肩膀,“别在这里伤心,接下来,太仆寺的事情,我可要交给你了。” 第50章 冰山高处万里银(5) 一个沉睡中的帝王,需要热腾腾的鲜血撒在他的眼皮上才能睁开眼睛。 苏怀仁的鲜血确实让皇帝气得瞪大了双眼。 从太子去世,段伯颜离开洛阳,他杀了一批贬了一批,仔细算来,已经有十八年没有人再在他的面前如此死去了。 他当时恨得闭上双眼,手不断拍打龙椅的龙头,却又在愤怒之后,命人把苏怀仁厚葬。 苏怀仁这个人,皇帝还是知晓的。当年他苦哈哈的被陷害关在大牢里,还是皇帝让段伯颜去搭救的。这么多年了,他也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太仆寺里为王朝养马,从不生事。 因有他在,皇帝其实很安心。 尤其是缺银子的时候。 他死了,皇帝心里也难过。 他又不是真的蠢,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皇位要坐得稳,像苏怀仁这样做实事的必不可少。 他把皇太孙拎了过来,问,“是不是你指使他做的?” 皇太孙叹气道:“皇祖父,若是苏老大人能够为孙子所用,我也不用天天被齐王叔底下那群庸才气得吃不下饭了。” 皇帝相信。他也懂这个道理。他喃喃道:“苏怀仁这样做,真是伤了朕的心。难道朕还能不查王德义吗?” 齐王妻弟名叫王德义,任兵部侍郎。 皇帝一说又气了起来,“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他偏偏要死谏!” 皇太孙静默,一直等他发完脾气了才道:“可能是他本来就老了,这种老臣,生死不放在心上,更要求些名声——国子监和太学院已经有学生在为他喊冤了。” 皇帝:“他一个死谏的,有何冤屈?” 皇太孙:“不是寿终正寝,便是冤屈。” 皇帝:“那这天下有冤的人可太多了。” 他极为厌烦这群学子,有事没事,都想闹一闹。他道:“你叫人吩咐下去,一旦有学子闹事,便革除功名,永世不得录用。” 皇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