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洲另一只手拎着的工具在手里转了一圈,颔首:“来,看好了。” 他并不是一个好的老师, 温意手撑着膝盖在旁边仔仔细细盯着,也只看到他动作干脆利索地装完, 然后复原。 “看会了吗?”顾连洲侧眸问。 “没有,”温意沉默片刻,没忍住:“你平时教别人东西也是这么教的吗?” “学不会就算了。”他起身,工具被撂回箱子里,顾连洲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发丝被微微揉乱,他带着笑意道:“有什么坏了就找我。” 宽大掌心温热的温度,顺着发顶向下,小小地挠了一下温意的神经。 顾连洲回来之后一直很忙,温意连续三天都没有见过他的人,他把大把时间花费在了警队。 温意也很忙,赵国朋的情况时好时坏,人上了年纪,手术是巨大的创伤,恢复起来很慢,偏偏赵钦还频繁拖欠住院费,让一众护士都很头疼。 连续三次,温意吃饭的时候赵国朋突然情况不好,她刚打开的饭合上,紧急跑过去治疗。 治疗结束,温意在护士台开药单,护士台值班护士看到她的脸色:“温医生,你还好吧?” “怎么了?” “你嘴唇好白,”护士有点担心,“该不会低血糖了吧。” “没事。”温意手起笔落,唰地撕下来,“按这个给赵国朋用药,一小时监测一次心率和血氧,不能放松。” “好。”护士接过来,叹气,“他儿子又要来跟我们吵架了。” 温意抬头,表情询问。 “他儿子嫌医药费贵,天天问我们能不能给他爸少用些药,说什么感觉也不碍事。”护士无奈。 温意沉默了一会儿,缓慢地拧笔:“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让他来找我,如果真的不想治疗可以办理出院,我们还是要尊重病人家属的意愿。” 护士冷笑一声:“我估计他不想给他爸治,但老太太还在呢,老太太手里握着存折,现在治疗花的都是老太太的钱。” “你们还是尽量不要和他争执,有什么问题让他来找我。” “好。”护士无奈地点点头,同时催促,“温医生,你快去吃点东西吧,别低血糖了。” “这就去。”温意对护士笑了笑。 回到值班室,温意隐约觉得有点晕,她扶着桌子坐下缓了一会儿,脑袋里面那种眩晕感才稍微减缓。 她知道是自己这几天太累了,连轴转了太久,可能有点儿低血糖。 温意揉揉额头,打开手机挑中一家外卖下单,而后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块巧克力剥了塞进嘴里。 难得的放空时间,温意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手机铃声唤回她的思绪。 来电人是顾连洲。 她蓦然清醒了些许,喝一口水接起电话。 “温意?” “嗯。”温意清清嗓子,手中杯子放下,“我在。” “吃饭了吗?”电话那头男人的语气随意散漫。 “还没。我还在医院,今晚值班。” “现在在医院?” “对。” “那正好。”顾连洲顿了一秒,似乎是在看时间,“我妈煲了汤,我给你送一份过去,十五分钟到你那。” “啊?”温意一呆。 耳边传来脚步声,顾连洲边下楼梯边说:“她听说你回陵江工作了,特意煲了汤让我拿带给你的。” 南琼以前就对她很好,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她。 温意微微沉默,而后轻声应道:“好。” 顾连洲很准时,十五分钟后,温意在值班室里拆外卖包装,门口传来敲门声。 “请进。”她嘴里咬着筷子,声音含混不清,手上掰着外卖盒的防漏扣。 门从外向里推开,顾连洲拎着白色的保温桶,仍然是黑T恤黑裤子,眉眼英俊得不像话。 温意摘下嘴里的筷子,起身从旁边抽了个一次性杯子:“你坐。” 顾连洲落座,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到桌面,却没有打开,视线顿一顿,盯住她看。 温意愣住,动作都慢了几分:“你盯着我看……” 她话音未落,顾连洲忽然倾身,攥住她的手腕,手背毫无征兆地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阴影笼罩,男人身上的气息清冽,温意全身瞬间绷紧,像警惕的小刺猬:“顾连洲——” “看看你有没有发烧,”顾连洲松开了她的手,打量面色:“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怎么了?”她有点懵。 顾连洲皱着眉,微抬下巴示意她看看镜子。 温意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镜头里的年轻女人唇色泛白,脸色极度不好,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能晕过去的样子。 她合上手机,拍了拍自己的脸:“我没事,就是最近医院里太忙了,有点累。” “吃点饭就好了。”温意拿起筷子。 顾连洲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把带来的保温盒拧开,盛出一碗汤推到她面前。 温意含混着说了一句谢谢,低头掩盖自己的心跳加速。 她扒拉了两口饭,外卖并不好吃,重油重盐,温意不是很喜欢。 汤很好喝,南琼亲手煲的,温意喝不出里面放了什么,只知道很鲜,也不油腻。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喝上两口,门口咚咚两声很急促的敲门,护士什么也顾不得地打开门急急道:“温医生,赵国朋的呼吸又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温意放下筷勺,拿起白大褂套上,随手抓起听诊器,动作干净利落。 “呼吸急促,脸色涨红,心跳也很快。”护士语速很快。 温意点点头表示知道,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顾连洲忽然从身后喊住她。 温意脚步一顿,回头,视线相交。 她的眼眸清亮又干净,微扬的杏仁型,无一丝杂质。 顾连洲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赵国朋的情况很严重,或许是年纪大了,加上本身体质便不太好,出现了温意最不想看到的术后并发症,她当机立断,把人推进了手术室。 老太太在病房外哭得泪雨连连,抓着温意的手一遍遍地询问她家老头子还能不能活下来。 温意给不了她保证,也无暇安慰,只能把人交给护士,同时让护士通知赵钦,她还急着进手术室。 手术室灯亮了半小时,温意屏息凝神,最后把人救过来的时候,她重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精疲力尽。 “送进ICU监护。”温意声音嘶哑,护士按开手术室的大门,她扶着墙走出来,摘下口罩,呼吸到新鲜氧气的瞬间,眼前隐约有些模糊。 手术室外有人在争吵,喧闹声传进耳朵里,温意更加头痛,她缓慢地睁开眼睛,见是赵钦在和护士掰扯,他母亲则拄拐看着推出来的病床掉眼泪,想跟又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