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冬槿有些害怕,脚步不自觉放轻,在一楼找了一圈,悄无声息上楼,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吱吖—— 木门在夜里喑哑嘶吼。 卧室里没有开灯,阳台的门大开,冷风往房间里贯,窗帘被风吹得乱飘。 江初坐在床边,面向阳台,从白冬槿的角度望过去,只是个被冰冷月光浸湿的安静人影。 “初初?”白冬槿屏住呼吸走近。 听见动静,江初缓缓侧过头,双目放空,见是白冬槿,愣了许久才问:“你怎么来了?” 江初的嗓音极喑哑,像是被刀刮过,根本听不出原本的声音,嘴唇也发白,干涩得起皮。 太不对劲。 “我......”白冬槿也坐到床边,不敢直接问,旁敲侧击,“你怎么搬回来住了?” 大脑无法思考。 江初认真想了想,木讷地回:“哦,因为我要离婚了。” 楼下不是还在放映合照? 江初怎么可能想要离婚? 难道......是池南暮要离婚? 池南暮怎么敢?! 想到这,白冬槿瞪着眼睛,生气地问:“池南暮要和你离婚?为什么?他脑子有病?” 一切难以解释,要细说也太麻烦。 江初没有答话,只是摇头,重新看向阳台外。 身上的衣服冰冷,他故意打湿,想再见到幻觉,但身体已经适应这种冷,再不会发烧。 衣柜里堆满他新买的衣服,皮衣,牛仔裤,高领束身的毛衣,与池南暮过去的衣装丝毫不差。 松木香的香氛摆到每个隅角,同样的木质香气笼罩,充斥鼻腔,却于事无补,他连在梦里都见不着。 到底还要怎样做,才能见到他的南暮? 江初望向阳台外,继续出神,眼睛也不眨,灵魂出窍一般。 风声忽地变大,鬼哭狼嚎,冷风吹得白冬槿瑟缩,江初却无知无觉。 这场面实在渗人。 白冬槿凑近,离江初近一点,想缓解心慌,却碰到江初凉到不似活人的手臂,再次受到惊吓。 “初初,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你想要什么,我好帮你解决。”白冬槿苦着脸问。 白冬槿昨夜喝了酒,又没换衣服,身上残留有酒味,稍一凑近,就突破香气,汇到鼻尖。 江初闻见酒味,宕机的大脑随即开始运转,偏过头,紧紧盯着白冬槿。 “怎么了?”江初眼眸漆黑,盯得白冬槿害怕。 “如果喝醉了,是不是就能看见幻觉,看到想见的人?”江初睁大眼睛问。 “......也许吧,喝醉了什么都有可能见到。”白冬槿犹豫着答。 “包括已死的人?” “也有可能,我有次就看见我妈了。” 得到答案,江初的眼睛忽然变亮有光,像是提线木偶被注入生机,唇角上扬。 “我想要喝酒,我去换身衣服,”江初站起身,“你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出门。” 江初跑出卧室,神色急切,不出一分钟,就跑回来。 “走吧,我们去喝酒。”江初笑着说。 “去哪儿喝?”白冬槿还不敢动,因为江初的神色太不正常。 “银河铁道,夜店,酒吧,餐厅,随便哪里都可以。”江初似是很急,迫不及待。 四目相对。 自上次见面不过一周而已,江初竟然瘦了一圈,眼里的高兴是真,难过悲伤也是真,很矛盾且不正常,看得白冬槿揪心。 “好好好,我现在带你去。”白冬槿站起身,跟着江初下楼。 投屏上重新开始播放照片。 走出门时,白冬槿似有所感回头望,蓦然发现,江初身上穿的皮衣,竟和照片里池南暮穿的一模一样。 四座敞篷在夜风中缓行。 白冬槿不敢开快,怕出意外。 “初初,你真的要离婚?”红灯时,白冬槿斜过视线,试探着问。 “嗯。”江初不愿意多说,回应极小声。 白冬槿无声地叹气,不再问了,绿灯一亮就踩下油门。 江初的状态不对,白冬槿也不敢带他去鱼龙混杂的地方。 敞篷顺着环形车道行驶,直接开进白参花园,毕竟自己的地盘最安全。 白冬槿本想点些低度数的酒,江初却先招来服务生,只要度数高的鸡尾酒和一包烟。 没有人会在白参花园买醉。 十几杯缤纷的鸡尾酒上桌,摆成一排,动静不小,惹得旁人偷瞄看戏。 江初端起酒,一杯接一杯往喉咙里灌。 鸡尾酒喝着不烈,但起效极快,不过几杯,大脑就开始眩晕。 江初拿酒的速度越来越快,喝酒和喝水似的。 白冬槿看得触目惊心,一杯都不敢喝,怕两人都醉了会出大事,劝道:“初初?别喝这么急,这样喝容易断片,你明天起来之后可难受了。” 断片? 拿酒杯的手一顿。 不能断片,断片了就什么都不记得,更见不到他的池南暮。 白冬槿也没想到江初这么听话,很快放下酒杯,也不说话,像是在等着什么。 片刻之后,无事发生,江初蹙起眉,问道:“要喝多少,才能见到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谁死了? 白冬槿不明所以,下意识问:“你想见谁?” 体内的酒精发酵,逐渐蚕食掉清醒理智。 江初单手捧着脸,卸了防备,出神地说:“我想见......南暮。” 池南暮死了? 不对,死了该要发讣告。 分手了就当前夫是死人? 白冬槿疑惑时,江初又问:“到底要喝多少?” 江初的表情很认真,不像在阴阳怪气,而像是受了刺激,患了癔症,吓得白冬槿心慌。 “慢慢喝,一个小时一杯吧,这样效果最好。”白冬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随便胡诌,减缓江初酗酒的速度。 江初乖乖点头,拿出手机开始一小时的计时,十分钟喝一口,目光虔诚,仿佛在给神明上供。 白冬槿被这场面吓得不轻,偷偷亮屏手机,想在好友列表里找个靠谱的人帮忙,在众多狐朋狗友里找来找去,发现竟然是喻宕最靠谱。 【白冬槿:你快来白参花园,出大事了!】 【喻宕:什么事?】 【白冬槿:手机里讲不清楚,总之你快来。】 怕喻宕不当真,白冬槿又狠狠威胁。 【白冬槿:你今天要是不来,以后都别再见!】 【喻宕:知道了。】 【喻宕:祖宗。】 然而昨日酒喝太多,今天一醒来就驱车赶路,白冬槿焦躁地守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喻宕的身影,没法再忍。 “初初,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乖乖坐着喝,我马上就回来啊。”白冬槿哄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