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独自签合同,什么事都自己来,连来剧组都自己开车,颇有成就感。 想要从零开始也不难,反正他又不争什么,让粉丝能看见他的角色就好了。 江初独自走过竹林,到小路上,顺着斜阳照过的方向走。 手里的酸梅汁开始化冰,水滴落到虎口,形成浅浅水洼,江初只好换一只手拿,甩掉手上的水。 停车场离竹林不远,路程十多分钟。 黄昏降低视野能见度,江初走得慢,等快走到车边时,才发现他车旁停着池南暮的那辆AMG。 车窗开着,不符合池南暮一贯的要求。 车里的人听见动静,循声望过来,眼里的情绪复杂而陌生。 江初淡淡扫一眼,没作声,先绕到角落的垃圾桶边,将酸梅汁掷进桶里,再折返。 池南暮已经下车,靠在车边,等江初走回来时,低低说了句:“抱歉,今天打扰到你拍摄。” “没关系。”江初淡淡地回一句,直接开门上车。 引擎发动时,池南暮还站在车边,欲言又止,挡着行车起步的路。 江初抿紧唇,没说话,只打了左转向灯。 灯闪几下,发出嗒嗒的声响,池南暮却不动,没有意会他的暗示。 耐心到达极限。 江初关掉转向灯,侧头看向窗外,索性说:“池先生,我现在疯了。虽然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我一看见你,就总觉得你是将他‘抹杀’的凶手,所以我也想把你杀了。” 江初半阖着眼,唇角上勾,活像个电影里的杀人凶手,特意在行刑之前向猎物发出提醒。 “所以从今以后,你尽量离我远一点,少出现在我眼前,不然我总有一天会发疯杀了你,知道吗?”江初眯眼笑着说。 四目相交,两人在无声中对视。 半侧夕阳洒下来,两人相对的那面被光照亮,而身后都照不到光,只有暗色的影。 沉寂片刻,池南暮主动退后一步,让开了路。 江初收回视线,踩下油门,轰的一声冲出去,掀起一阵尾气风,轿车开出了超跑的架势。 而池南暮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影,不仅心口处疼,脑子也像要炸开了似的疼。 江初的警告听着凶狠,表情也可怖,但池南暮并不觉得可怕,反而有种莫名的心痛感。 心跳不对劲,情绪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池南暮自己都说不清,他为什么要打乱日程计划,等在这里,分明会烦躁焦虑,却还是要等。 只是为了见江初? 可见到之后,他又什么都问不出口? 江初的那袭白衣有什么问题? 池南暮靠在车门上,思绪极乱,沉默地思考,直到天幕变暗许久才上车。 为了掩饰,池南暮先让金志宏找了人,送祝婉均回去。 他荒废几小时的时间,却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但池南暮的焦虑已经减轻,因为他隐约猜得到,答案应该藏在家里。 “池总,现在回公司,还是......?”司机问。 “回我的住处。” 到住处时,早已超过入睡的时间点。 池南暮没有换掉西装,而是翻箱倒柜,企图找到遇见江初之前的日程计划。 祝婉均手里保存的日程计划三年一消。 池南暮耗费心力,恢复过发给祝婉均的记录,表面上无异,却总觉得那些日程里缺了点东西。 书桌抽屉,茶几储物箱,池南暮不停翻找,找不到任何一台陌生的平板。 如果不在这些显眼的地方,那就是在...... 池南暮豁然开朗,顾不上身上西装的褶皱,回到客厅,踱步向最中央的钢琴走。 从前在老宅,幼时做过的日程计划都被他藏在钢琴里,因为池正和会检查他的房间,却不会管这台摆设用的钢琴。 销毁做过的计划会让他焦躁,但如果被池正和发现,池北晖又要受惩罚。 后来老宅翻修,他将这台钢琴要来,放在自己家里,尽管再不用藏任何东西进去。 站到钢琴边,池南暮放轻呼吸,缓慢打开顶盖。 一本本纸质的日程本藏在钢弦之间,积了灰,纸张发黄。 池南暮将日程本全部取出,放到琴盖上,拍掉上面的灰尘。 十年前他的日程就不再用手写,而这些本子上的字迹,也确实是他自己的。 日程从七年前开始,到三年前为止,记录了他结束工作后的日程。而每天入睡前的那一小段时间,都只有短短一句法语,仿佛是为了故意掩饰。 ——想江初。 每一天都写了这句话,没有一天空缺。 池南暮一页页翻,越翻越快,大脑像是要从里开始溃烂,再爆开,抽搐着发疼。 看到最后,池南暮丢开纸,静静坐在钢琴凳上,双目失神。 崩溃沉默无声。 如果夜色有声音,那现在一定是在嘶吼,向他咆哮,无情嘲笑他的傲慢。 不知坐了多久,池南暮合上日程本,将无序拜访的本子收整好,又一次放回钢琴中。 零星细碎的记忆画面开始连成线。 焦躁,心灼,什么都不受控。 池南暮从茶几抽屉里拿了药,吞下几颗缓解焦虑的地.西泮,坐在沙发上,打开投屏。 池南暮在收藏夹里翻找,凭直觉选,一部部掠过,跳到《枫林晚》时,指尖自动停下,再不选了。 封面上的江初,与今日白天时相差无几,都是一身白衣,只是神态灵动,更年轻一点。 他所有的异样都来源于这里? 点下播放的一刻,耳边又响起鸟鸣与风声,幻听再度侵袭,但池南暮懒得管了。 □□的药效开始发作,渐渐起效。 池南暮听着耳旁混乱的声音,凝视投屏里的江初,在视线模糊中昏睡,逆着时间线,在梦里寻找他想要的东西。 第31章 01 得知池正和死时, 池南暮没有任何反应,无论是理性还是情感上。 在课上被班主任叫出去,听闻死讯, 池南暮点头, 不置一词, 听完就快速回到座位上,继续上课。 班主任站在门外, 神色惊恐, 仿佛他是披着人皮的冷血怪物。 “欸,老班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喻宕在后桌问, “她怎么是那个表情?” 池南暮在课上从不说话,等下了课才回答:“她说我父亲心脏骤停, 一小时前去世了。” 私立高中的学生都属同个圈子,消息传得快。 其他人很快得知, 池家的掌权人死了, 而二儿子在学校里上满一天课, 司机在校门外等, 夕阳快落了才接到池南暮。 从此之后, 冷漠是池南暮的标签,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