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叶秉烛根本没有牵住那只手,只是自行踏出了马车。 好好好,叶大人还是正常的。车夫莫名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他更加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为何叶大人的脸红透了,连脖子都透着红色! “咳!”叶秉烛重重地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将银两递给车夫,“你回去吧,多谢。” 车夫晕头转向地接过银钱,还不忘道谢,颠颠地走了。 叶秉烛打发了车夫,回头却见北渚已经先一步到了馆舍之外,拍打着大门,丝毫不将自己当作外人。 门房来开了朱红色的大门,见是个生面孔,但他平日里接触的达官贵人何其多,行事稳妥圆滑,又见叶秉烛在不远处,很快明白过来:“是叶大人携友归来?” 叶秉烛上前,道:“何叔,辛苦你了,这是我朋友。” 门房何叔笑了笑:“这还是叶大人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快些请进吧!” 叶秉烛在前,北渚紧随其后。 馆舍本来就是为在京的官员而修,故而比寻常宅邸要恢弘大气许多,只是少了些人情味。幸而此处常住的不多,叶秉烛还能独占了一间宽敞的房屋和小院。 路过时也有几个凑在一起闲话的官员,都遥遥对叶秉烛点头示意,至于这个一向冷漠孤傲的同僚为何带了外人回来,还是个道士,他们并不感兴趣。 两人一路无话,安静得好似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北渚知道这人是在逃避和拖延,虽然他将自己领了进来,却一直没有回应过他一句话。 分明方才与那门房还能有说有笑! 好不容易才说出了心中憋了多年的话,如果不趁热打铁,叶秉烛或许还真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终于到了无人处,北渚忍不住了,他一把将叶秉烛推到墙上,双手抵住墙,不许他有回避的可能。 “做什么?”叶秉烛被突如其来的发疯给搅扰,却没有生气,眼中没有波澜,垂眸看着北渚。 此时他们极近,呼吸间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北渚扬着头,直视叶秉烛黝黑却明亮的眼睛。他身量虽不及叶秉烛,可自认气势十足,有难以叫人忽视的威武。 可叶秉烛却忽然想到了曾经在街市上见到过的猫,窥视着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还会炸起浑身的毛,让自己看起来凛然不可侵犯,实际上被唤声“咪咪”就踩着小碎步跑过来扯呼噜。 “方才我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北渚声音压着,带着胸腔共振的含混。 “说的什么?” 北渚一听,差点被气得跳起来:“就是,就是别闹了,咱们俩好好过日子!” 叶秉烛见状,心想,这样跳脚的模样,就更像了。 “你方才说破解诅咒,”叶秉烛盯着北渚,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神情变化,“你知道我每一世的结局,对吧?” 北渚道:“我知道,但是那又如何呢?如果因为知道结局,便从来不敢开始,那才是真正的犯傻。” “那我死了呢?墙子,你知道的,我活不久了。” 北渚毫不犹豫:“我不会眼睁睁看你死。而且,哪怕你死了,我还活着,我会等着你的下一世。等那个时候,我第一时间找到你,缠着你,你休想摆脱我!” 这就是他要的答案。 叶秉烛眼中盈然有泪,他过了很久,终于郑重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好。你别忘了你今日说的话,也永远别反悔。若是你敢反悔……” 叶秉烛还未说完,北渚先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对方的腰身,嘴唇还颇有心机地扫过叶秉烛的脸侧——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这人看着一本正经,他实在不好意思再下手。 正在叶秉烛犹豫是推开北渚,还是抱住北渚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夸张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叶兄,你这这这……” 二人回头去,见在连廊处,立着一个白衣书生。他怀里抱着几卷厚厚的书册,正满眼不可置信又隐隐带着兴奋好奇地指着他们。 还不等叶秉烛解释,他手中的书卷便滚落在地。来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指着叶秉烛,又指着一身道袍的北渚,嘴里念到:“叶兄,你这光天化日,搂搂抱抱,不成体统,有伤风化!而且还是个清净无求的出家人……天呐,我们翰林院如何出了你这么个人才!” 叶秉烛颇为无语,看着对方半真半假地嚎叫,半晌才道:“张陵枫,别装疯卖傻,你的风流韵事早传遍了京城。你来馆舍作甚?” 这人虽与叶秉烛一样,是个闲职,翰林待诏,但张陵枫却不似叶秉烛一般拮据。他的父亲掌管户部,家中最不缺的便是银钱。不过,张陵枫志不在为官,挂个闲职也是为了他爹脸上好看。他一心只想寻花问柳,逍遥快活。 “宫里的人将这些卷宗送到了翰林院,说是给你的,十万火急。我既是你最好的兄弟,也是共事,免不得顶着烈日与你送来。不曾想来得不巧,搅扰了叶兄你的好事啊!” 说完,张陵枫还冲着叶秉烛眨眨眼睛。平日里这个叶秉烛是多么正直不阿啊,结果私底下竟然是这般模样! 不仅是个男人,还穿着道士的衣服!看那制式,像是观星台的人。观星台的人可不能随意出宫,难道是叶秉烛私底下去寻裁缝按照观星台的制式做的道袍……玩这么刺激的吗? 张陵枫实在好奇能将古板无趣的叶秉烛勾到手的人,究竟长成什么模样。可叶秉烛却牢牢地挡在那小道士面前,根本不叫他多看一眼。 当真小气。 “多谢张兄。”叶秉烛没什么诚意地道了谢,立刻道,“既然已经送到,馆舍简朴,我便不多留了。” 张陵枫知道他这是赶人,也不恼,笑了两声,忽然高声道:“小道士,下次随叶秉烛一道与我喝酒,我与你讲关于叶秉烛不可不知的二三事!” 说完,趁着叶秉烛赶人之前,张陵枫一拂发带,将散乱的头发拨开,自认潇洒地离去。 第92章 诡物夜袭 卷宗,自然是关于近日京城中诡异的野兽伤人案。 夜深,案头烛火已经续了一回,叶秉烛翻看着卷宗,手中朱笔还时不时地勾画或是在纸扉上批注,心中也梳理着几起案子之间的关联。 最开始,案发的地点大都在京郊,受害的也都是入山伐木砍薪的樵夫。虽然他们口中所说,那袭击人的怪兽形貌各异,但相同的却是这些野兽造成的伤口皆是人的齿痕。 但如果,受害的范围只在京郊,或许也不会传到贵人们的耳朵里了。自数日前,城中也出现了野兽袭人之事。数名更夫被咬伤,甚至前日有一人被撕咬至死,直至白日尸身才被发现。 这些野兽,来去异常灵敏矫健,竟无一只被抓获,更无一只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