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上的车,等她从车上下?来,已经是一个钟头之后。 清影拥有绝对的隐私空间,四面玻璃不仅防弹,还是单向?透视材质,从外往里看,一片漆黑,轻而易举便为车主?挡去?了所有好?奇窥视的目光。 殷酥酥再次全副武装,低下?脸抓紧了手袋,脚下?步伐飞快,很快便消失于人群深处。 费疑舟坐在车里,见她这副做贼似的仪态状貌,眼底有笑意微不可察地漫开。 须臾,他?收回视线打了个电话。 不到半分钟,候在数米外的陈志生便返回清影,坐进?了驾驶席。 陈志生发动了汽车引擎,眼帘抬高。透过中央后视镜,他?看见费疑舟从西服里兜摸出?了一盒香烟,用金属点烟器点燃,袅袅白色烟雾背后,面容模糊。 “先?生,去?公司么?”陈志生问。 费疑舟指尖夹烟,后脑勺抵着座椅枕垫,脸色冷冷淡淡,没有立刻回话。 今天出?门忘记带抑制烟瘾的糖,从见到殷酥酥的第一瞬,他?烟瘾就犯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欲和痒,分分秒秒折磨着费疑舟的神经。 现?在抽了烟,尼古丁暂时将心底的躁动麻痹,却还是处处不对劲。 费疑舟心头感到无端的烦躁。 他?视线再次望向?车窗之外,那个巨型的抽象画行架。明媚而充满生机的明黄色,和深沉阴郁的深蓝色,被画笔混合,在白纸上水乳交融抵死缠绵。 费疑舟闭眼静了会儿,夹烟的手抬高,覆上额头,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字:“回南新。” 陈志生知道“南新”是指南部新区的费宅,应道:“是。” 劳斯莱斯清影缓缓开动,驶出?停车场,淹没进?滚滚车流。 * 一路驱车回费宅,车厢内一路都是死静。 陈志生退役自国内最精锐的特种部队,服役数年,执行过的大?小?任务数不胜数,天生对危险拥有强烈的感知。他?敏锐地发现?,今天大?老?板的气场不太对。 陈志生不知道原因,也不好?奇。 作为费家大?公子明面上的专车司机,实际上的私人保镖,陈志生不仅有着一身硬本领,性格也是滴水不漏的谨慎,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陈志生只隐约有个感觉,导致费疑舟出?现?这么强情绪波动的,应该是那个叫殷酥酥的女?孩。 毕竟,在殷酥酥出?现?之前,老?板给他?的印象就是一片深海,无风无浪,深不见底…… 静谧的林荫路驶至尽头,古色古香的红墙绿瓦从树冠顶端显露出?一隅。 陈志生将车停稳,恭恭敬敬地说:“先?生,到了。” “嗯,辛苦了。” 留下?这句话后,费疑舟下?车径直进?了兽头大?门。路上遇见了管家慎叔和几个园丁,几个中年人跟他?打招呼,他?彬彬有礼地应下?,一切似乎都和往日没有区别。 可是慎叔看出?了一丝端倪。 “阿生。”慎叔皱起眉,问自家侄儿,“先?生刚才和谁见过面?” 陈志生回答:“和殷小?姐。” 慎叔明显一滞,好?几秒才又试探着问:“他?们聊了些什么?” 陈志生耸耸肩一摊手,表示自己不得?而知。 慎叔跟在费善清身边几十年,看着几个少爷小?姐长大?,是真心实意爱护费家的一众小?辈。他?探头往楼梯方?向?瞧了眼,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打趣儿:“我说走得?那么急,连费董都抛一边儿了,原来是急着见这位。” 二楼棋室。 临近傍晚,一轮夕阳悬垂在城市的最西边,天边的晚霞红得?像火,娇艳瑰丽,让费疑舟想起了殷酥酥的脸。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随手关了棋室门,走到巨大?宽阔的落地窗前,唰一下?,将挡光帘合拢。 偌大?的屋子顿时陷入黑暗。 费疑舟不喜欢太过明亮的光线,也不喜欢太过鲜艳的色彩,窗外的晚霞太美了,美得?太像那个姑娘,看久了,容易让他?失控。 他?摁亮了一盏壁灯。 昏沉沉的光洒下?来,棋桌的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白子黑子也躺在各自的棋盅里。 费疑舟坐到了棋桌前,捻起一枚子,却久久无法落定?。 举棋不定?,因为心是乱的。 下?不了棋,索性就去?画画。 他?从棋桌前起身,来到里间的画室,于一面巨大?的空白画布前站定?,拿起了颜料与画笔。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抹鲜艳的明黄,与寂静的幽蓝。 他?将黄蓝两种颜色放进?调色盘,懒得?用水稀释,直接用两支笔分别蘸取两种色,在画布上描出?重重的两道。笔尖的走向?随心所欲漫无目的,蔓延开两条截然不同?的虹。 画到画布的尽头,收势不及,笔刷滑出?,又在白墙上也蹭出?点点颜料。 费疑舟抬起笔,平静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画布。 这样单调单薄的两条线,不能称之为作品,更不能称之为艺术。 费疑舟在昏暗中点燃了第二根烟。 端详数秒后,他?生出?一个念头。 下?一瞬,他?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冷透的蜂蜜水,泼在了画布上。顷刻之间,颜料被稀释,蓝色黄色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流淌,融合在了一起,像两具正在缠绵的人体…… 作完画,费疑舟来到水龙头前,拧开。 哗啦啦的水流冲下?来。 他?低头垂眸,面无表情地清洗沾在手上的颜料残污。洗完,又点了第三根烟。 坐回沙发上,费疑舟抽着烟静默半晌,忽然一弯唇,自嘲似的笑了。 不是疯了是什么。 分开才不到一个小?时。 他?看天空是她,看晚霞是她,看棋局是她,看那明黄欲滴的颜料,也是她。 他?整副精神、思想,甚至他?整个人,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在被她侵蚀侵占。 可她对他?毫不设防。 居然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相信他?的为人,相信他?不是那种人。怪他?太会克制伪装,还是怪她太天真纯粹? 第三支烟抽完,费疑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拿出?手机,给何建勤去?了一个电话。 “先?生,您吩咐。”何助理在电话里微笑。 “这几天我不用飞机。”费疑舟淡淡地说,“你做个安排,晚上亲自飞一趟兰夏,去?办件事。” * 殷酥酥不知道费大?公子是如何处理的那件事,不知道他?动用了哪些人脉、做了哪些事,她只知道,要收拾那帮泼皮无赖地头蛇,于费疑舟而言,就如同?拂去?桌上的灰尘一样简单。 因为第二天下?午,她就接到了张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