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平凡的面孔,可那双眼,如此剔透,那落泪的情态,如此心怜。 哪怕没见过苏子墨的真面目,玉棋也终于领悟,为何那高高在上、冷心冷情的东厂督主,会看中面前的少女了。 轻叹一声,收起怜悯,玉棋再接再厉。 将少女扶到位置坐下,又给她端了杯茶,玉棋这才道:“苏姑娘,你别怕。” 她抿了抿唇。 “我知你与母亲相依为命,如今母亲已逝,你留在这里,不过是坐牢罢了。” 苏子墨分了一丝心神。 难道从前,母亲尚且活着时,她在此地,便不是坐牢吗? 不论在苏家,还是承乾宫,从来都是坐牢罢了。 玉棋说出自己的目的:“姑娘,我在宫内多年,也经营了几分人脉,如果你愿意,我、我可以今晚就把你送出宫!” “我亲戚在江湖,一旦出宫,皇城也难以查探,从此,你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说实话,玉棋此举很冒险,太过急进。 但她赌的,便是苏子墨的无知、对她的信任、渴望出宫的心理、对谢司逾的恨意。 果然。 少女抬眸,看了她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玉棋姐姐,谢谢你。” 玉棋心底蓦的一松。 这颗棋子,牵制谢司逾的软肋,即将被绝妙山庄拿到了! 那般,何愁大业不成! 她将苏子墨揽入怀里,带上几丝真心:“放心,姐姐会保护你的。” 苏子墨轻轻垂眸,掩住几丝讽意。 深宫如同牢狱,经历那般,她又怎会信任,一个漏洞百出的“姐姐”呢? …… 出宫时间定在了亥时。 苏子墨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也带了些没有标记的金银。 至于首饰,全部留了下来。 其实都是谢司逾送她的。 亥时。 玉棋支走了宫女,放了把火,不知她怎么做到的,整个承乾宫,顷刻间,便燃了起来。 她带着苏子墨匆匆逃向宫外。 走的是条隐秘的小路,路上竟空无一人。 苏子墨的速度赶不上玉棋,她这才发现,玉棋平时都有遮掩脚步。 而她身上,那与母亲相似的气息,分明便是,江湖气。 走了一段路,苏子墨突然停了下来。 玉棋神色一变,催道:“苏姑娘!走快点呀!” 要不是飞起来太显眼,玉棋都想把这人直接扛起来带走了。 苏子墨的脸色却蓦的一白。 她怔怔道:“玉棋姐姐,我、我有件信物,忘在承乾宫了。” 玉棋来不及变脸,少女便怔怔道:“那信物,似乎是玉佩,是、是督主大人送我的,说,说那玉佩可以保护我。” 玉棋脸色一变。 她快速和苏子墨询问了玉佩在何处,随即便叮嘱道:“苏姑娘,你先躲在那花架后方,我很快就来,你千万不要乱跑!宫里很危险,被发现逃跑是死罪!” 她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苏子墨垂眸,唇角一丝冷笑。 玉佩么,当然有的。 她在谢司逾身上看过很多次。 甚至因为男人的眷恋,她把.玩过很多次那玉佩。 苏子墨的目的从来不是权势,便也从未对那玉佩露出渴.望,但谢司逾却细细地和她解释过玉佩的用处。 号令众锦衣卫么。 呵,权势。 心下一片冷意。 待玉棋身影消失后,苏子墨便打算找个方向逃跑。 但她才走几步,远处就传来了脚步声! 脸色一变,苏子墨正待转身,却听远处的身影静静道。 “苏姑娘。” 声音清晰地响彻在她的耳边,明明两人距离那般遥远。 苏子墨一惊。 片刻,一名胡须发白的老人走了过来,他穿着僧衣,没有头发,手中拿着珠串,苏子墨看出了他的身份。 想起听到的传闻,她试探道:“无思大师?” 僧人颔首。 他言简意赅:“苏姑娘,我来带你出去。” 帮助紫微星。 这便是他这趟皇宫之行,真正的目的。 …… 眼下别无选择。 比起玉棋,苏子墨更信任这道长。 起码因为他,她的娘亲,才能有个衣冠冢。 想到这,少女眼底又有了泪意。 她强忍下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无思大师。” 无思大师最出名的是预测之术,可他的功力却也极其高升。 道了声“呵弥陀佛”后,他便带着苏子墨,蓦的腾空而起,朝着远处飞去。 一路上,竟未被人发现。 苏子墨的身子蓦的腾空,传来一股失重感。 柔弱的小少女第一次经历,慢慢的,她睁开了眼。 俯瞰着皇宫。 中心有丝竹声传来,而承乾宫的方向,也有烟雾渐渐升腾。 这便是皇宫。 顶级富贵之地。 酒肉与白骨,俱存。 如同她的娘亲与她的亲爹,截然不同的命运。 这一刻,少女心底,似有什么心绪悄然萌发。 片刻。 二人在宫外一处小巷停下。 无思大师道了声阿弥陀佛。 他自始至终未曾直视苏子墨,在临走时,才出声道。 “苏姑娘,可否答应老朽一个承诺。” 苏子墨毫不犹豫道:“当然可以。” 没有无思大师,她现在的命途尚且未卜。 无思大师笑了,他握了握佛珠,便转身离开。 如同从未来过一般。 离开那枷锁,苏子墨的心底蓦的一松。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笑容分明是灿烂的。 她忽的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从此,她不再是苏子墨。 而是…… “莫子粟。” “莫子粟,这便是我的名。” 摘下面具的少女笑得灿烂,宛若摆脱枷锁一般。 而在远处屋檐,被无思大师的气息吸引而来的男人,却蓦的看呆了。 他的肩头,小灰雀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主.人。 …… 皇宫内。 大臣们欢度畅饮,兆麟帝心情也极好。 一个开心没被烧到,一个开心自己皇位还坐得稳。 谢司逾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他的心脏,似乎在不安地跳动着,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终于,待到亥时三刻,兆麟帝终于带着美人回宫。 未曾搭理上前寒暄的朝臣,谢司逾自顾自地大步离开。 但他一出去。 便看见了心腹几乎哭了的表情。 心底一沉,那一直慌乱的心,却蓦的定了下来。 在谢司逾的冷光下,心腹哭着道:“督主,承乾宫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