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没人,看来是都去走人家了。孟琅便跟着鼓声走,路上经过一栋砖屋,上面挂着“栎陵县署”的牌匾,再继续走,红云隐没到山头后,天一下子便黑了,远处半空冒出几点红光,夹着喧闹的人声送到孟琅眼前。
他朝着红光走,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大戏楼,台子上呜呜哇哇地唱,台子下挨挨挤挤地往前钻。院场上成了个大沼泽,氤氲着汗臭和热气,那台上的判官一拍惊堂木,喝彩声就掀翻了屋顶。
见那判官唱着:
“而今我青天在世谁敢诓,小女子你放心把话讲,冷面佛定把是非断,保叫谁也不冤枉!”
孟琅又惊又喜,扒住一人问:“这唱的什么?”
“《许还魂》!”那人头都不回,津津有味地看着。
“讲冷面佛的?”
“是哩是哩!”
没成想在这还能听到师伯的事迹,孟琅兴致大起,伸着脑袋看起来。见那台上女子呜呜咽咽,说自己死得如何冤,那男子百般狡辩,女子唱道:
“啊呀你心黑比乌鸦,也不看手里碎银,是咱家骨,身上锦袍,是咱家皮!
七年前是你把妾杀,一把儿将咱抛山崖,七年后妾身许还魂,定要将你送锒铛!”
孟琅边看边问:“这戏真好。谁家办事,唱这么大戏?”
“县令老爷家啰!他孙子过百日,杀了两头猪哩!”那人依旧不回头。台上却走上去个人,说了什么,戏就停了。那人不乐意地嚷嚷道:“崖下寻骨还没唱呢,换什么?”底下顿时起了一片嚷嚷。台上的人说:“殷老爷给大家点了《过横山》!”
《过横山》武戏多,排场大,底下就起了一片欢呼。台下又走上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给大家拱手,乐呵呵地说:“谢谢各位父老乡亲来给殷某贺喜。晚饭做好了,谁饿了渴了,就过去吃啊!”
底下人听了,立马往外走,孟琅和巨尸就给夹在人流中裹出去了。孟琅看向巨尸,问:“要不要凑凑热闹?”
没等巨尸言语,他已经抓着他往人堆里挤了。人流进一个大院,里面摆满了桌子,桌上都是肉,冒着黄灿灿的油,肥腻的肉香探出钩子,勾着人的馋虫。男人一上桌就不再说话,只顾往嘴里塞,女人带着孩子在另一边吃。
孟琅站在院里,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很高兴。这个村庄看起来富实又安宁,他打算今晚就歇在这。一个穿绿袍的男人忽然过来,瞅着他们问:“二位也是来给我孙儿祝贺的?”
“路过罢了,看您家宅院宽敞,想在这借宿一晚。”孟琅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长命锁,说了些祝贺的话。那人脸色稍缓,说:“听口音,你是徐州那边的?”
孟琅一愣,微笑道:“您听得出来我是徐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