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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她真想杀她女儿吗?那她干嘛把那双鞋藏了七年?”孟琅有些懊丧,坐在床上说,“我原先以为是殷杰生,毕竟殷金山在牢里......唉。”
阿块突然说:“有人来了。”
孟琅立刻不说话了。没一会,罗银宝就进来了,问究竟何时去找那女鬼。孟琅说后天,罗银宝大喜过望,赶紧回去向老婆儿子儿媳报告这个好消息。
罗成器听了这消息心情大好,晚上厮缠了殷彩凤一回,好声好气地给她道歉,而后倒在床上酣睡。殷彩凤却睁着干枯的眼,一丝睡意都没有。
她看见了灵犀。
她看见了灵犀的死。
那天晚上也很黑,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哥哥烧得人事不知,她则饿得睡不着觉。可除了睡觉,也没有任何事能干。
房子都拆了,风呼呼地刮,彩凤蜷缩在屋角,尽可能地把自己裹到破破烂烂的衣服里。灵犀就依偎在她身边,她一低头,就能看见妹妹大大的、空洞的眼睛,她挖了墙角的土在嘴里吃,肚子鼓胀,四肢却瘦得像竹竿。
妹妹吃土的声音让她更饿了。彩凤打掉妹妹手里的土,说:“别吃了,吵得我睡不着。”
“我饿......”
“那就去别处吃去。”彩凤厌烦地说,推了妹妹一把。她翻过身,使劲按着自己的肚子,把身体折得更紧,简直要把膝盖喂进肚子里。背后的热源爬远了。彩凤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此后的无数个夜晚,她都后悔自己这晚推开了灵犀。就是这一推,把妹妹推向了死亡。
风呼呼地吹,夜越来越黑,彩凤浑浑噩噩地睡着。一声短促的尖叫惊醒了她。
她慢慢欠起身,迟缓地循着声音望过去。地上弹动着两道棍子似的黑影,黑影末端趴伏着一个更高大的黑影,像怪物一样吞噬了灵犀的头。灵犀的腿像旱地里的鱼一样蹦跶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那黑影直起身,露出了被挡住的另一个人。黑夜里,那人的眼睛像狼一样闪着光。
那是她阿奶殷厉氏。
此后的七年,彩凤再不能入睡。那声尖叫永远钉在了她的骨头里,成了永不磨灭的标记。每当她闭上眼就看到捂死妹妹的母亲,和在一旁旁观的阿奶。时光一天天流逝,那天夜里的场景却越发清晰,以至于她竟能清楚地看见妹妹垂死的脸庞,看见她惨白的脸,大张的嘴,凸出的眼。
今天,她又在夜里看见了她,她就躺在她床前的地上,睁着那双大大的、空洞的眼睛望着自己。
她知道,灵犀会来找她、会来找她们的。她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如今它来了。灵犀是特意选择百日宴这个日子的,她知道。在静默的黑暗中她体察到她的愤怒,她的怨恨,它们像瘟疫一样在这个房间里扩散,警告她别妄想逃离惩罚。
殷彩凤望着空空的地,月光将那方寸照得雪白,好似盖在妹妹脸上的白布。灵犀消失了。她闭上眼,背对着丈夫蜷缩成一团,双手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脑袋则埋入膝盖中。
她还会再来的,殷彩凤知道。她从来,从来就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