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为了苗条,她日夜用细布紧紧裹缠腰身,多吃一点东西就想吐;为了风雅,她弹琴弹到指崩流血,练曲练到一度失声;为了取悦那些大人,她忍着恶心做了多少下贱事,由着自己这白腻的身子变成一团污浊——她吃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可他,他居然想让她跟他去做个糟糠之妻?
痴心妄想!她逃离梦里乡是要扬眉吐气,可不是要去做人下人下人!那小子说爱她?狗屁不值的爱!爱能给她绫罗绸缎吗?能给她钟鼎玉食吗?能给她前呼后拥的威风吗?能给她那镶着金子的一声“夫人”吗?
道长要买下她时红鸾狂喜万分,这个人认识世子,这个人定有前途。可这是虚晃一招,臧二阴险的脸藏在那风流倜傥的道长身后,他不仅把她从天上梦里拽到了泥洼烂地,还毁了她的脸!
别以为她不知道,男人都是好色的东西。没了脸,她就算有再多才情再多巧技也无济于事。臧二不嫌弃她那是因为他只能找到这种货色,可她不是啊!那道士说能治好她的脸?既然如此,他怎么还敢做梦把她许给臧二?可他现在是她的主子,他想怎么处置她她都没办法,难道她真就要嫁给臧二?
要是顶着这张烂脸嫁过去,下场自不用说。臧二就算一开始还残留着对她的爱,可不用多久那点爱意就会被她丑陋的容颜消磨殆尽,然后这小子就会摇身一变,露出真面,千方百计挑她骨头,乃至把她贬得一无是处。没准,还要把她插上草标卖掉!
她知道男人们会这样对待容颜老去的妻子,因为多少来梦里乡的男人就是这样做的。他们中不乏鬻妻卖子只为跟她喝一杯酒的人!与其忍受这种侮辱,她还不如上街乞讨去。至少在街上侮辱她的人身份会尊贵些!
顶着这张烂脸她都不愿嫁过去,顶着张好脸就更不用说了。青鸾说有灵药?说能治好?那妮子太天真,看不出那道士的狠毒心肠。什么不能多加,多了受不住,那道士就是想拖延时间,让她心灰意懒,屈从臧二。不,不,她绝不会自甘堕落。她要找到那灵药,跑出去。
以她的容貌,以她的才情,就算进不了什么高门大户,总也还可以去一个中产之家。只要跑出去,她就不会沦落到嫁给一个结巴,一个残废的下场。
青鸾的性子,她清楚。温温吞吞,胆小怕事,她绝不敢把那灵药随身带着,因为那样没准会磕了碰了洒了。她一定是把那灵药藏在什么地方,等要熬药的时候才拿过去。而她能藏东西的地方,只有这间屋子。
从知道灵药存在的那一刻开始,红鸾的脑子就开始疯狂转动。以前她终日躺在床上,浑浑噩噩,丝毫不曾注意青鸾的动静,如今一整个下午她的眼睛都黏在青鸾身上,唯恐放过什么蛛丝马迹。她紧张得连饭都吃不下,或许也可以说她是故意不吃的。
她抱怨臧二的鼾声太大,吵得她睡不着觉,逼他去旅舍的柴房过夜。她抱怨晚上肚饿,要吃热粥,催青鸾马上去煮——那可怜的丫头一惯不懂得拒绝她。好吧,就让这丫头跟着那道士吧,至少跟着他她有饭吃,也不用挨打。
然后,她像只猫儿一样溜下床,在房间里四处搜罗。柜子、屉子、箱子、床角、床底,各个旮旯她都翻遍了,最后,她居然在青鸾搁在箱子里的一个香囊底下找到了那个小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