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倒了敞开的墨水瓶,乌黑的墨水翻到在画卷上,画卷白色的宣纸瞬间就被墨迹晕染了一大块,虽然及时拿开还是污染了画面。 颜老惋惜的轻叹一声,让老板依旧将画装在锦盒里。 他买的是一副牵牛攀春图,篱笆上爬着一簇牵牛花,画中几只蝴蝶,轻盈雅致,牵牛花妍丽娇俏,粗看只有骨螺紫和胭脂红两种颜色,但细细一看从紫到红竟然有十多种色彩过渡,色多却不杂乱,用色大胆却游刃有余,笔触灵动很有他早年的风格,但又不失自己的雅致。 第一眼他就看出来不是自己的画。 他确实很喜欢,才用高价买了下来。 被墨水污了,着实可惜。 那边的动静,让鹿予安一愣,他刚刚只听到老板胡诌那副画是颜老的作品,并没有看到那副画的样子,此时他看过去,才发现那竟然是自己刚刚跟着李老头画画时候的作品。 那个时候李老头眼睛还行,画风是过往的俊逸,能固定卖出去一些的,有次他朋友还上门选画,他的这幅画就顺带被买走了,没想到多年后才再次见面。 但—— 鹿予安皱眉,那瓶墨水原本放的非常远,要不是有人故意拿过来,根本碰不到。 果然,结账的时候,那副画的价格比原本后面多了一个零。 老板只打算做一锤子买卖,斩钉截铁道:“肯定是您老人家听错了,价格一直都是这个。您刚刚付的就只是定金。” “本来您不买也就算了,可是现在画都脏了一大块,卖不出去了,老人家你不会不认账吧?” 这幅画是前几天从仓库里面翻出来的,搞不清楚在哪里收的,应该也是不知名的画家,看着颜色好看。他挂了出来随口报了个价格,没想到还真有冤大头买了。 他卖出后便觉得后悔,价格说低了。看老人那爽快样,价格再高一些,也会买回去。 因此就搞了这一出。 鹿予安实在忍不住,走了过来,左手按住老板的锦盒说:“老板,那你卖假画怎么说?”他本来是不想管的,但是那个老人特别喜欢李老头的画,也算的是李老头的知音。 何况老板还在用自己的画招摇撞骗。 “假画?你可别胡说!”老板矢口否认,“这就是我收来的颜老的画!” “颜老?这画明明就是我画的。”鹿予安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翻到自己画被装裱盖住的反面,拆开一个角,指着上面的安字说:“你看这个安字就是我写的。” 听到鹿予安这话。 颜老头不由看了过来,没想到作画之人竟然是这个年轻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对颜色把握的如此老辣,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眼看抵赖不得,照德斋众人都看了过来,老板支吾道:“那你卖给我了,就是我店里的画了。” 围观众人有人出声:“这话是不错,可是明明是这位小兄弟的画,怎么变成颜老的画啦?” “那那那——那是我看错了!” “我好好的画被你们毁了,总是真的吧!”老板赤红着脸耍赖,“你看这么大一个墨块,还怎么买的出去啊!” “除非你能让这个墨团看不见,要不然我是不会同意退钱的。” 鹿予安不想在和他争辩说:“墨块要是看不出,你就同意退钱对吧?” 鹿予安没有废话,将卷轴平铺到桌案中。 照德斋屏风前的桌案上是放着一些笔墨颜料给人试着用的。 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过,笔墨都不算好,黑杆羊毫笔头都有些开叉,用的也是最简单的松烟墨,少年将卫衣的袖子向上拉起。 他随手拿了只黑杆羊毫试了试色,便径直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水墨画的墨色分为清、淡、重、浓、焦五色,其中的差别就在于魔和水的比例,然而在少年笔下乌黑的墨色却远远不止这五种变化,他手执两只笔,一只水笔,一只墨笔,水笔墨笔交错间,简单的墨色微微一看就有十多种层次。 颜老一看也不由的微微出神,眼露出惊叹,认真起来打量起少年,少年对色彩实在太敏感了,寻常画画的人能将五种墨色画的有层次就不错了,而少年挥笔间十多种墨色层次分明,错落有致。 少年在墨块周围填涂几下,看似漫不经心,却慢慢勾勒出一只猫的雏形,黑猫张牙舞爪,浓淡皆不相同的墨色勾勒出猫丰茂的毛发。 周围的买家已经被他吸引,聚了过来。 画中被污染的墨色早就已经看不出最初的痕迹,画中的花叶就重新被晕染起来,不一会儿墨就用完了。 鹿予安正准备在磨墨,一抬头抬头,就看见老人已经给他磨好墨,细细打量着他的画。 老人的墨总是给的恰到好处,两人配合间竟然也非常默契。 他不在分神,一鼓作气将猫画完,每一笔之间都没有停顿,却恰到好处,少年画画的时候自带成竹在胸的傲然,整个人仿佛都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芒。 颜老越看越觉得满意,他本就对少年的画满意,刚刚添补的几步更加看出少年把控全局的能力,在他的师门中众多弟子中,都是极其出色的。 短短不过几分钟,就已经画完了。 只见画完之后,喇叭花丛中水墨勾勒的黑猫懒洋洋的趴在地上,伸出爪子扑蝴蝶,黑猫笔墨勾勒简单,却灵动异常,慵懒而霸气,和整幅画面画面浑然一体,看不出丝毫突兀。 围观的人,忍不住叫好。 少年将画交给老板凶巴巴说:“退钱!” 老板支支吾吾不说话。 从老板父亲那一辈开始买东西的老顾客笑道:“这怎么不行?好的不能再好,说是一副新画也没有问题。” 这里的顾客都是老画客,看不惯新老板的作风,而少年的天赋也实在让他羡慕,这是谁家又教出个这么出色的孩子,他们怎么没有听到消息。 有神童之名鹿与宁在他面前也稍显失色。 老板见人多了,不敢再犯众怒,连忙让他们离开。 鹿予安从人群中挤出来,他就看见老人站在几步外。 他见老人拿着的画,不由的微微有些吃惊。 不是说好不用买了吗?难不成老板又强买强卖了? 颜老见到少年这样有天赋的孩子,原本低沉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说:“你的画我实在喜欢,舍不得留在店就买下来。” “你放心,我用的是原价,你的画值那个价格。你的那只猫用的可是宋代赵昌特有的渲染方法,现在失传,算起来还是我赚了。” 其他的不说,光少年对色彩得心应手的应用,画就值这个价格。 而少年古画今用的本事实在让他惊讶。 从未被人如此直白夸过鹿予安微微脸红说:“谢谢。”嘴角却翘起一丝微笑。 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