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学桐这次才似笑非笑对中年男人说:“王叔,确实不过是一幅画而已。但我难不成想买一幅画还要瞻前顾后吗?” 他们方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助理见情况不好,连忙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走开。 中年男子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方学桐却不在意,方家在本地也有产业,但是方家事业的重心并不在这里,而是交给了当年救过老方总的外人王叔,原本天高皇帝远,方家也并不在乎留在南市的这点东西。 但是随着方学桐这次意外来到南市,他发觉这位父亲的救命恩人王叔也不是那么老实,瞒着方家的小动作很多,自然言语上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随着方学桐的报价,那幅山水画的价格又被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鹿予安这时站在鹿正青面前。 短短时间不见,鹿正青肉眼可见的又衰老了很多,几乎看不出之前儒雅温润的样子,身体似乎也不太好,整个人消瘦的过分,甚至他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 他身边的鹿与宁正递给他一些药。 他一见鹿予安来了,摆手将药丸放到一边,连忙说:“予安,你怎么来了?” 鹿予安目光从药上收回,心中却是毫无触动,他直接说道:“你停止竞价吧!” 鹿正青嘴唇微动,半晌后才像是怕鹿予安不高兴一样,声音艰涩说:“我只是想留下你的一幅画而已。” 他的孩子画得这么优秀,可笑他竟然没有留下一幅画。 他不过是正常参与竞价。 但鹿予安却只觉得荒谬,少年没有顾忌什么,大大的眼睛全都是不解,他像是不明白鹿正青究竟在想些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后悔吗?” 开什么玩笑? 少年却认真的说:“哪怕你拍下,我的画也不会卖给你的。” 鹿正青满脸苦涩说:“予安,我——” 少年却误会了鹿正青的意图,以为他要想以前一样无视自己的想法,他警惕的看着鹿正青说:“我的画,我不想卖给谁就不卖谁,你是不能逼我的。”少年脑中迅速回想起,莫因雪给他看过,并且仔细逐条和他讲解过的代理画作合同,他确定,他是能够拒绝的。 他大大松了口气。 他的神情全部落在鹿正青的眼里。 鹿正青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几乎不可能,但是他还是看着少年的脸忍不住苦涩喃喃道:“予安,能不能在给爸爸一次机会——” 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予安,不让他经历曾经的那些痛苦。 “再给你一次抛弃我的机会吗?”可是少年说的话却让鹿正青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少年的表情并没有痛苦或者过多的什么情绪,像是在阐述客观的事实,他说:“你已经抛弃过我两次了。” 他看着鹿家有的只有警惕和戒备。 “我——”鹿正青想否认,但是否认的话却说不出口,鹿予安走失的时候他放弃了一次,而予安回来之后,他又再次放弃了予安。 予安内心却非常平静。 事实上如果算上他死去的前世,应该已经是三次了。 而他并不欠鹿正青什么,哪怕欠过,他也用前世的一生偿还了鹿正青的血肉之情。 “予安,不会的。”鹿望北隐隐察觉到这是这是最后挽留弟弟的机会,他急迫道:“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吧,你想想我们以前,你想想妈妈还在的时候,如果她看到我们这样不知道有多么难过。” 妈妈—— 鹿予安心中微微抽痛。 他忍不住想,他们都在说给他们一次机会。可是有谁给了孤独的死在病床上的自己的一个机会呢? 如果他们和和乐乐在一起,前世的那个自己就彻头彻尾坚持的沦为一个笑话。 哪怕到现在鹿家的人似乎从没有真正看懂他。 如果他愿意接受,愿意妥协,那么他就不是鹿予安了。 鹿予安拿出来另一张文件,放到鹿正青面前说:“如果你们还想要补偿我。” 他手上拿的是一份转移监护人申明,是之前找律师伯伯写的。今天终于等到了鹿正青,他将这个交给鹿正青说:“想要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这个签了吧。”签了之后,鹿正青就自愿放弃监护人的身份了。 当然鹿正青不签也没有关系。 他已经在本地的报纸上刊登鹿正青的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切断他和鹿家最后一点点关系。 他只是再也不想和鹿家的人扯上关系。 想到那一天,他终于由衷的笑了起来,只有在那一刻,他才会感到真正的自由。 他将声明放下,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鹿予安并不想将他的人生浪费在鹿家身上。 鹿正青看着那份声明,脸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鹿与宁连忙将一旁的药递给鹿正青。鹿正青一贯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的,之前保养的好并不明显,这段时间心理上巨大的负担和工作上的劳累,他的病情迅速加剧恶化,医生再三要求他按时吃药。 鹿正青神情恍惚的将药吞下去。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鹿与宁看着捏在手里的胶囊,又看看从鹿正青身边走过的杜秘书,神色复杂。 鹿与宁看向杜秘书,他的大哥,心中不解,他为什么看到大哥把爸爸的药换掉。 不会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大哥是爸爸最得力的助手,大哥这么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一定是他搞错了什么。 对,等下他就去问问大哥。 像是他自我安慰的话终于有了作用,他的脸上总算挤出一起笑容。 他转头看向爸爸和哥哥。 他看到他们死死的看着予安离开的背影,心中酸涩异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鹿与宁似乎已经在他曾经的家中变得格格不入。仿佛他的存在也变得多余。 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呢。 第53章 “与宁,爸爸的药怎么少了一颗。”鹿望北看着鹿正青服下的药,一种,两种,怎么只有三种? 他不由皱眉问向鹿与宁。他对鹿正青的身体是非常在意的,鹿正青的事情无论大小,他都会过问,他一眼就看出鹿正青的药少了一种。 “哥哥,那种药刚刚吃完了。”鹿与宁握紧手心的药,他将被换的药偷偷拿出来,低下头支支吾吾的说:“我会让家庭医生重新开一些的。” 一定是他误会大哥了,鹿与宁抿紧嘴唇,抬头四处寻找杜秘书在哪里。 终于他在角落看到杜秘书,鹿与宁抬头看四处无人,走了过去,看向杜秘书张了张嘴—— 杜秘书看到了他却转头向偏僻的院子中走去。 鹿与宁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走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杜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