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次,我今天得好好去管管。” “我家娘子说想去看戏想了好久了,今日好容易下值早,我还是带她去看吧。” “我家夫人……” “我娘……” “我家闺女……” 一时间衙门里人四散归府,当日盛承厉的新宅酒宴上,御史台无一人参宴。 宿怀璟坐在回永安巷的马车上,看着窗外飘飘下落的大雪,心里一阵焦急。 棠棠昨天身上就有些疼了,药膳里多加了一味止疼的药材,但今天这场雪下得势大,他担心那点药效不足以让容棠熬过去。 家中炭火倒是入冬前就全都备好了,但整日待在不透气的屋子里,是个人都会憋闷。 容棠这些时日习惯去找兄长玩,偶尔还会结伴偷偷摸摸带着乔装打扮的沅沅上街,给他买吃的买玩的,带他看戏听书,过得比这京城里那些自幼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还要自在三分。 宿怀璟不开心,但又不能拦着棠棠出门。 可今天下雪…… 他想着想着,眉心还是浅浅蹙起了一道峰,推开合上的车门,低声道:“驾快一些。” 棠棠万一疼了,他得立马替他艾灸上药。 马车还未停稳,宿怀璟就急躁地跳了下来,一秒钟也等不得。 阶前的落雪覆在鞋面一层,很快就洇湿了一大块。 他心下不悦,直奔卧房,却没看见容棠,书房也没有人。 正当宿怀璟以为容棠今天可能在沐景序家中用完膳的时候,双福从门前路过,疑惑地唤了一声:“郎君?” 宿怀璟回头:“棠棠呢?” “厨房啊。”双福道,“少爷说他今天想喝鹅汤,正跟厨娘商量怎么做呢。” 宿怀璟那点紧张立马消散了下去,轻轻呼出一口气,往厨房步去。 容棠正从灶膛后探出头来,脸蛋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像一颗鲜艳欲滴的美味苹果。 宿怀璟心下一动,站在门前低声唤:“棠棠。” 容棠微滞了滞,然后偏过头,看见来人后轻轻笑开:“你回来啦?” 宿怀璟点头,伸手:“过来。” 容棠立马就放了手上刚想往灶膛里塞的木头,拍拍衣服小跑着跳过去。 宿怀璟看得好笑,等人走近了拉住他手腕,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正常,笑着替他拈掉发上沾到的草屑,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怎么不在房中等我?” 容棠随口解释:“我突然馋了。” 宿怀璟看见他脸上的故作轻松,却也不戳穿,而是小声道:“可是棠棠偷走了我半刻钟。” 容棠一下怔住,不太理解地看向宿怀璟。 后者牵着他的手,往堂屋走去,转过一个拐角,檐前灯笼红红,光后大雪纷纷。 宿怀璟手上一用力,二人身位调转,容棠被他抵在墙上,灯笼摇摇晃,阴影不时散落脸庞。 宿怀璟靠近,低头垂眸,望向他眸光,笑得温柔,握得用力。 鼻息相错间,容棠听见他低声说:“棠棠要还我。” 亲吻落在唇畔,大雪降在庭院。 一为遮掩慌张,一为掩藏秘密,各自无声盛烈。 第127章 当晚容棠就陷入了梦魇。 梦境光怪陆离,许多都是容棠无法理解的东西。 有清晰一些的校园,自幼生长的城市,日日穿行的马路,与道路两旁一年一年,随着季节结果或落叶的银杏树。 也有模糊一些的前世,折花会上的争执与对话,漫天的云霞和芍药,鎏金楼上的月光与灯影,庆正十一年的冬雪,沐景序的葬礼与出殡。 久远与现下交织,快要辨不清究竟什么是梦。 更多时候处于一片混沌,看不清、听不清,风声自耳边过,云层在身下聚散,视线时而清明、时而恍惚。 迷蒙中,容棠感觉自己看见了大虞皇宫。 ——那个所有人都活着、所有人都肆意张扬着的皇城模样。 熹微的光线从东边亮起,宫门开了第一道锁,年轻气盛的三殿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身穿一袭绯红的衣袍,飒爽英姿奔袭而来,夜玩的浪子归了家,宫城的日轮换月光。 年幼的七皇子被他从床上拖醒,嘀嘀咕咕小声密谋。 东宫的太子很早起了床,在万籁俱静的清晨去到厨房,做一碗洒了甜酒的元宵,折一朵带着朝露的芙蓉花,然后去到卧房,温声唤妻子起床。 四公主梳起漂亮又复杂的发髻,一大早便偷溜出厨房,顺走一盒母妃昨夜做的枣泥糕,蹦蹦跳跳地去投喂最最最可爱的七弟。 凤栖宫里皇帝起床理衣冠,天子即将早朝,皇后懒懒翻身,卷进被窝睡一个香甜的回笼觉。 容棠在梦中看见这些景象,某一瞬间会觉得这不是他想象出来的,而是真实见过。 迷梦冗长又奇幻,光亮与黑暗交织,想起现代的生活,下一瞬便是破庙中的背叛。 望见折花会的交谈,而后就是宿怀璟让大虞覆灭。 看见鎏金楼的灯光,紧接着眼前却是沐少卿的葬礼,白幡替换明月,高山寒雪飘落人间,再消散入尘土。 希望和绝望交替到来,这般不讲道理,不给人缓冲,以至于容棠看见那样美好明亮的宫城,便开始思索,下一秒又会看见什么? 是第一世的死亡,还是这一世即将到来的命运? 可他等了又等,什么都没有。 眼前是要溺死人的黑暗。 如同身处大海归墟之中,看不见听不见,眼睛被蒙上,耳朵被封起,梦中无嗅觉,他看不见梦魇中的梦魇,孤身一人沉溺无止尽的黑暗。 久远到几乎令人以为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活着的生物。 他是这世间不该存在的存在,却也是这世间唯一存在的真实。 容棠被魇在其中,快要溺死沉沦。 头顶是流动的黑雾,日光不见,月轮掩映。 他顺势沉沦,渐渐迷茫,手脚开始冰冷。 恍惚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本该如此。 他本该与黑暗为伍。 他本该融入黑暗,然后见证黑暗诞生光明。 可黑雾一瞬凝滞,有暗流撕开豁口,晃眼的光线穿透浓黑的云雾,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 “棠棠……容棠!”有人焦急地唤。 四肢被云雾缠绕,眼唇俱被遮掩,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他想看是谁在拽他向上,是谁在唤他清醒。 “棠棠,醒醒、醒醒!” “——容棠!” 容棠瞬间睁开双眼,四周一片空茫,仿佛仍置身无边的黑暗,他张开口呵气,肺部仍旧剧烈颤动。 “没事了、没事了。”有人抱着他哄,手伸到背后,温柔地顺气,声音分明落在耳边,却又像离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