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排队吊唁,他没有流出一滴眼泪,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看起来没有了魂,只剩下一个躯壳站在那儿。 在吊唁的人离开后,陈利凯在父母的墓前,对他说道,“澜山,你不是没有家了,我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陈利凯以为这样的话,能够让刚刚失去家的盛澜山感到一丝一毫的安慰。 而盛澜山只是神情麻木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到盛澜山的面前,问他道,“盛小少爷,看着你的父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你真的甘心吗?” 盛澜山暗淡无光的眼睛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抬起头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 他的面容冷峻如铁,低头看人时,投射而来的目光锐利如锋、幽深难测,令人不寒而栗。 正是这样的目光,让盛澜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希望。 孟琅生看到了他眼中的不甘心,便自称是母亲的朋友,问他道,“想不想让害死他们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盛澜山想起了这些日子里他们一家人忍受的冤枉与屈辱,现实已告诉他,根本就没有人可以还他们一个公平与正义。 他默默紧握着拳,眼中恨意慢慢显现,直视着孟琅生回答,“想。” 孟琅生对他的答案并不意外,视线略过他此时瘦弱无力的身体,开口道,“要想复仇,首先得让自己变得强大。” …… 这一句话,让盛澜山记了十五年。 十五年过去,盛澜山再次站在父母的墓前,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他早已不是弱小又无助的孩子,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把自己磨练成了一个残酷冷血的杀手。 真的应了那些人的话,走上了最极端的一条路。 如今的他,继承了孟琅生的身份,以‘暗夜’的名字再次回到临城。 本该按照孟琅生为他安排好的路继续走下去,直到林无痕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天。 人只有舍去了一切,才能无所畏惧。而他的一切,早就在父母离去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余下的生命里只剩下复仇这一件事。 可是,就在他即将复仇成功,然后告别自己这短暂的一生的时候……遇到了林落。 突然间,所有的东西都乱了。 盛澜山跪在墓前,神色痛苦地抚摸着父母的墓碑,问道,“爸,妈……” “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我到底该怎么做……” 他问着早已不能开口说话的父亲和母亲,又问着无法得出答案的自己。 * 盛澜山一个人在墓前跪了没多久,身后又来了一个人。 还能记得今天是父亲忌日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他没有回头,也能猜到来的人是谁。 陈利凯每一年都会来到这里。 却只有今年,他在墓前看到了盛澜山。 他先走到墓前放下带来的花,然后退到盛澜山的身旁,面色沉痛地低下头来,对着墓碑说道,“文哥,嫂子,很久没来看你们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跪在一旁的盛澜山,展露欣慰的笑容,说道,“你们看到澜山长得这么大了吗?” 笑容收起时,他又面露愧疚,“嫂子,你嘱托我照顾好澜山,对不起,过了这么多年我才把澜山找回来。” 盛澜山一动不动地跪着,始终没看陈利凯一眼,仿佛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陈利凯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看向一言不发的盛澜山,叹息着喊他一声,“澜山。” 虽然没能让盛澜山抬起头看他,他依然要把话接着说下去。 十五年前的亏欠,他到今日才真正地忏悔,“澜山,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就是我认命了。” “我以为那时的我们已经处在了无法挽回的局面里,为了保住你,我只能放弃救你的父亲。我相信,你的父亲会认同我的决定。” 那时,陈利凯真的以为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也以为自己的决定会让盛文山可以安心离去。可他偏偏忘了,这样的决定对盛澜山意味着什么…… 此刻,他痛心道,“这十多年里,我每天都在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再试着反抗一下,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盛澜山听完后,缓缓站起了身,他终于肯将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的陈利凯,眼中看似没有情绪,实则心里已经有所动容了。 陈利凯知道他虽然不说话,其实心里比谁都要苦。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没找到安抚盛澜山的办法。 他只能自责,“澜山,你恨我,怪我,都是应该的。” 又祈求道,“我只求你不要去做傻事。就算你要复仇,也不要一个人去。” “让陈叔帮你吧。” 盛澜山一直紧握的手,慢慢松开了。 看着陈利凯痛苦的面色,他突然发现眼前的人变老了许多,不再是记忆里自以为是、惹人厌恶的模样,真实的他已经被时间折磨得憔悴又可怜。 盛澜山一瞬之间醒悟过来——原来十五年的那场噩梦,困住的不止他一个人。 他对陈利凯再无任何埋怨,说道,“陈叔,不用了。” “我说了,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 听到他的回答,陈利凯的心却又一次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还是没能劝动盛澜山。 盛澜山不再停留,直接离开了父母的墓地。 而他刚走到墓园外,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即停在了原地。 没过多久,远处的林落就向他跑来。 来到他的身前,笑着喊他,“盛老师!” 盛澜山一脸征然地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林落回道,“我问了陈叔叔,所以知道你父母的墓地在这里。”他是不打招呼就过来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征求盛澜山的意见,“我可以看看他们吗?” 盛澜山眼神微动,无法抗拒林落望过来的目光,回道,“跟我来。” 他们再回到墓前时,陈利凯已经不在了。 林落将带来的花也放在了墓前,随后站在盛澜山的身旁,面带笑容地说道,“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林落。” 说完后,他和盛澜山对上了目光,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林落却仿佛能懂盛澜山此刻在害怕什么,转过头来,看着墓碑说道, “你们不用担心盛老师,以后每年我都会和他一起来看你们,以后盛老师每年的生日,我也会帮他庆祝。” 没有特地介绍自己的身份,而林落在盛澜山父母的墓前牵起了盛澜山的手,对他们承诺道,“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陪在盛老师身边,盛老师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