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寂寥的回音，像是站在荒废多年的老屋子里，看空气中长满灰尘。 江凌恍惚间认识到一个事实，这个事实不是像1+1=2一样自然出现，而是藏在迷雾后，一直被他忽略： 尤利西斯对他而言同样重要。 不是战友一样的重要，不是朋友一样的重要，不是兄弟一样的重要。 尤利西斯已经留下痕迹了，从始至终他都是特殊的。 天幕上的剪影朝皇宫的方向坠去，接着一眨眼的功夫消失，是尤利西斯退出了虫化，救护车的声音跟着远去。距离太远，江凌看不见尤利西斯的位置。 “江哥江哥，”类子默拉住江凌的手臂，“你怎么了？” 江凌回过神，“啊，没事。” 类子默担忧地说：“可是你刚才的脸色很难看。” 首都星上方出现不明飞行物的事情在星网上持续发酵，民众们虫心惶惶，猜测是不是反叛军卷土重来、帝国要重新开战了？或是某种强大的异族袭击首都，这种异族那么可怕，虫族顶得住入侵吗？一时间流言纷扰。 为了安抚民心，几家主流媒体做出了报道，口径统一。 “据调查，昨天下午首都星出现的不明物体是被首都星引力捕获而来的太空陨石。 陨石在撞向地面的过程中，与大气层发生摩擦，然后自行解体。解体后的碎片燃烧殆尽，没有实际掉落到地面上，给帝国造成损失。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 绝大部分民众对帝国有着绝对的信任，相信了这份报道。但很多A级的军校生都亲眼看过那个震撼的虫族原型，自然不会被蒙蔽。 只不过，不知道帝国的这番说辞是出于保护尤利西斯、隐藏他实际虫族原型的目的，还是另有别的心思呢？ 江凌发出的信息迟迟没有收到回复，类子默和白从槐几次向皇宫递交了访问申请，均被驳回了，在之前这是从不会发生的事。 在江凌盘算着怎样夜潜皇宫看看情况时，尤利西斯的信息到了。 “是我的原型。” “我还好，别担心。” 类子默也带来了消息，尤利西斯殿下在帝国医院接受治疗，目前已经醒了。 江凌：“你的情况怎么样？” “我去探望你？”撤回。 “我们去探望你？” 这次过了很久，尤利西斯才回复：“可能不太方便。” 尤利西斯全身泡在治疗舱绿色的药液里。 治疗舱是达官贵族才能用得起的昂贵玩意，一升营养液的价格抵得上首都星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开支。 治疗舱的治疗效果也是显著的，在营养液和自身愈合力的作用下，尤利西斯的一些不太严重外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可严重伤和内伤的治愈还需要时间。 尤利西斯睁开沉沉的眼睛。 他的醒来立刻被旁边时刻观察着的护士亚雌注意到。 “醒了，醒了，尤利西斯殿下醒了。”护士亚雌欣喜地拿起对讲机朝医生汇报。医生带着一大批虫迅速赶到病房。 他站在治疗舱前朝尤利西斯行礼，恭敬地说： “尤利西斯殿下，您现在在帝国医院特护病房。 我是帝国医院的副院长、您的主治医生哈维·罗宾，出身于鸣蝉一族，罗宾家族是您的忠实拥簇者。” 尤利西斯虽受伤，但气势丝毫不减，微动手指示意医生起身。 “有虫给我发过消息吗？”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嗓子由于伤痛显得有些沙哑。 “有的。”侍从捧着新终端上前回答说，尤利西斯的旧终端已经焚毁，无需吩咐，侍从们已经重新购置了一个，并将之前的数据全部转移到新终端了。 侍从：“是您的特别关注，一名叫江凌的联系虫。” 话一说出口，在场的所有虫看到尤利西斯殿下高傲完美的脸上出现明显的愉悦神情：“终端给我。” 不顾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尤利西斯坐起身，松垮的病号服下露出结实的腹肌和斑驳的伤痕。 “是我的原型。” “我还好，别担心。”他回道。 尤利西斯自然看到了江凌发出又撤回的那条消息。 你来就可以，其他虫无所谓。他想这样回复。 正打字时，头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抽疼，像是有虫拿着棍在他的脑子里搅。 精神海动荡不安，掀起滔天巨浪，中心的漩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汹涌肆虐，几乎将尤利西斯的神志完全吸入其中。 他的眼睛变成完全的暗红色，难耐地捂住额头，冷汗从额间冒出。 这是精神力过度使用的后果。在与突然冒出来的反叛军S级雌虫的战斗中，他过度使用了精神力，造成了精神海枯竭。 “精神海枯竭！”医生急匆匆地推开侍从，“快联系雄虫，如果没有雄虫的精神力抚慰的话，尤利西斯殿下很可能出现精神力暴乱！” “一只S级雌虫精神力暴乱的后果，是全帝国都承受不住的！” 约西亚在睡梦中被急匆匆地叫到医院。 他踌躇地站在病房前，不敢进去。 雌虫的精神力抚慰往往由他亲近的雄虫来做，比如他的雄父、雄虫兄弟、雄主。二皇子殿下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便多年昏迷，原本也有别的表兄弟和长辈可以代劳。但虫皇想撮合尤利西斯和约西亚，于是便钦定了他来。 病房里，尤利西斯殿下闭着眼，一直手抵住额头，一只手攥着治疗舱边缘，嘴唇紧抿，强忍着痛苦。虽然精神力枯竭，但依旧不展现半点软弱。 约西亚觉得他像草原上一头倨傲的狮子。 “我害怕。”约西亚苦着脸向身边的雌父说。 “怕什么？”克罗夫茨伯爵问。 约西亚的脸快要皱成一只苦瓜：“尤利西斯殿下看起来好凶，我、我怕殿下他吃了我。” “不会的，”克罗夫茨伯爵安慰他，“尤利西斯殿下不是那种虫。” 他轻轻地推了一把约西亚：“快进去吧，时间紧急。” “我的偶像江哥哥，请赐给我力量吧。”约西亚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加油，然后颤颤巍巍地敲了敲病房门。 尤利西斯抬眼，眼瞳冰冷嗜血，他勾了勾手指示意约西亚进来。 约西亚抖着腿进入病房，声音比他的腿还抖：“尤、尤利西斯殿下，我奉虫皇之命来给您做精神力抚慰。 请、请您不要因为我们的联姻有什么心理负担，我我我一直把您当做我雌父雌父一样尊敬。 还、还有，请您不要攻击我，我的小身板承受不了您的一击……” 尤利西斯即便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还保持着神志，他瞥了约西亚一眼：“你废话太多了。” 约西亚磨磨蹭蹭地挪到治疗舱旁边：“那、那、我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