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退伍保障协会、抚恤金发放部门……理事……人员安排……那些问题的根本在于……内务大臣…… 他一条一条列出赔款,最后连保障优先培训港口黑手党人员增加副业,从正当途径辞职脱离不按叛徒论处都写了上去,才感觉那股隐隐注视自己的视线消失在了背后。 像是顶着主动脉血管的锐利矛尖被无声移开,自己的世界重回安全。森鸥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如果不是没处理的工作太多,简直想倒头就睡。 等等。 盯着他的视线,还有一道没有离开。 他看向茫然瞪着他的爱丽丝。 对方的眼神充满难以言喻的混乱懵懂,显然被森鸥外传过去的过量的信息流冲击到卡顿,需要长时间调整或者重置,才能恢复原本的状态。 但这也不是放任她看的理由,森鸥外揉了揉额头。他最近几天可能都会视线过敏,对身边随时有人跟着同样过敏,抱歉了,亲爱的爱丽丝,你还是暂时消失,休息去吧。 随着爱丽丝的身影消失在房间,终于不再觉得有视线戳刺自己脆弱神经的森鸥外像是融化的蜡像,吐着气泡慢慢软倒在了椅子上。 爱丽丝能休息,自己却还不能休息,这些文件今天凌晨就应该批阅下发,然而他现在一个字没看,今天待处理的事务也还有…… 他都没来得及惆怅很久,没一会儿,尾崎红叶就敲门进来了。 她有些惊讶地抬起一侧眉梢:“鸥外殿,您……还好吗?” 尾崎红叶也想用更委婉的方式提上一句,诸如“您好像有点憔悴应当注意休息”之类。但森鸥外这个状态,简直像是连续工作七天七夜又被爱丽丝背刺殴打,不是“好像有点”能概括形容的。 他们港口黑手党向来是晚上干活白天补眠,像森鸥外这样的以前做过医生的,更是习惯将睡眠时间固定在凌晨到上午,以消减熬夜对身体的伤害。昨晚发生了什么?难道有非常要紧的工作需要堂堂首领加急处理?没听说啊? 森鸥外:“红叶QAQ。”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首领撒娇了,但尾崎红叶还是不太自然地抬起袖子,遮了遮表情。 随着她抬手,一阵幽远恬淡的清新气息自她的袖口飘出,温文尔雅得让人心旷神怡。不是她常用的哪调熏香,也不是用来掩盖血腥的香丸。那是谷麦蜜糖特有的、质朴自然的香气,只会让人感到平静,与饥饿。 于是森鸥外更难过了。 “红叶……今天的早餐是什么呢。”他幽幽地问。 尾崎红叶回忆了一下:“厚蛋烧,煎青花,煎牛肉……奶油蘑菇汤,鲣鱼味增汤。” 是港口黑手党今日食堂菜单。和尾崎红叶身上的食物香味没有任何关系。 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森鸥外简直要流淌成难过的一滩:“那午饭……” 尾崎红叶眨了眨眼:“妾身现在打电话,让人送上来?” “麻烦你了,呜。” 他也想要好吃的点心,哽咽。 尾崎红叶无视了他奇怪的语气词:“您要现在休息吗?异能特务科派人来了,希望您能去港口会谈。” “去什么港口,还要上船,浪费时间。”森鸥外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异能特务科的谨慎,不就是想试探他还活着没有,是否被人做成奇怪玩意儿乃至顶替,谢谢没有不用关心他还能再干二十年。 “那?” 森鸥外紧急计算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时间:“两点的时候我会和他们通话。” 这样还能处理一下紧急事务,休息十分钟到半个小时,和种田山头火那家伙说话必须带脑子,不休息一下不行。 尾崎红叶颌首,想了想,又提起原本搁在她衣袖口袋里的一包,被保鲜膜封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对了,这是太宰君托我拿给您的。” 被森鸥外的状态惊到,差点给忘了。 森鸥外察觉自己消耗殆尽的灵感直觉拉响了和在梦里时差不多层级的尖锐警报,僵硬道:“……这是什么?” “约莫是饼干,好像是孝敬给您的餐后甜点。”尾崎红叶说着,将东西放到了森鸥外桌上,“检查过了,没有金属和危险成分,说不定是太宰亲手做的哦。” ……是点心,但未必是他能吃的点心。 森鸥外谨慎地重新召唤出了爱丽丝把包装拆开。缠得乱七八糟的保鲜膜和包装纸下,的确是一盒平平无奇的饼干,但想到它可能是太宰治亲手做的,森鸥外就无法掉以轻心,只能请爱丽丝先行试毒。 太宰不可能往里面放针,那样太容易被检查出来。放沙子或者稻壳还差不多,看他当时恶作剧的心情有几级,也不能排除是普通跳跳糖。 爱丽丝含幽带怨地瞪了森鸥外一眼,抓起一枚饼干恨恨咬了一口。 森鸥外:“……” 尾崎红叶:“……” 她闻到了,饼干内陷是芥末辣椒味。 爱丽丝的眼泪“唰”就涌出来了。虽然她是人形异能体,但森鸥外精通医学知识,捏人的时候自然什么都有,味蕾和鼻泪管全都不缺。森鸥外需要的时候可以取消掉这些功能,但这不是需要试毒,就保留了所有像人的部分。 森鸥外赶紧掐断了共感和爱丽丝的味觉嗅觉,看着爱丽丝哭着又在夹层翻出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道:提神饼干。熬夜后食用,有超~强~的提神作用,不用谢。 森鸥外第一个想法是:太宰果然提前就知道什么。 接着,他才想要叹息。 ……太宰君,你就这么不想在我这儿干了吗。 森鸥外甚至自从这份恶作剧里感受到了一股淡淡欣慰。太宰明明随时能抛弃他这个无能首领,转投光明美好吃得饱还挖走了他所有朋友的帝国图书馆,但是,他却愿意留在这里,帮忙干活,偶尔才伸爪拨弄一下他的底线。 果然,他其实是爱着自己这个老父亲的吧。 森鸥外擦了擦眼角。这是感动的泪水,才不是因为共感而流下的。 尾崎红叶同样看到了那张纸条,神情有片刻微妙。她并不愚蠢,很快意识到森鸥外的不正常状态大概和图书馆有关系,心下一提,又很快放松下来,变成想笑。 她若无其事地侧过脸,显然不欲探究现在的首领究竟做了什么又被怎么报复,好像什么都没看见般问他:“要叫太宰君上来吗?他此时就在楼下办公室。” 森鸥外点了点头,打算叫对方上来,一起加班干活,顺便聊聊天,探讨一下他恶作剧完竟然不跑的心路历程。擦干净眼泪的爱丽丝见状,愤愤地将饼干和纸揉成一团,打算扔进垃圾桶,却猝不及防地和包装纸上逐渐透出血色月光般的字迹对上视线。 “醒了吗?该醒了吧?嘻嘻,有没有被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