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践踏法律、侵犯他人生命健康的罪犯,顾凝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他什么时候,在狱警的押送下走向被告台; 他什么时候,被法律严厉地制裁! *** 下午又是忙忙碌碌,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顾凝还在专心致志地看着诉讼材料。 直到桌面上的手机响起闹铃声,她才猛地从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 记完最后一笔批注,合上电脑,塞进包里,她像一阵风似的飞快地离开了律所。 乘着电梯下到一楼,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宋延挺拔如松的背影立在写字楼的大厅里。 他果然又早到了。 顾凝快步走到男人身旁,语气里带着抱歉。 “我今天特意把闹铃提前了五分钟,可还是让你等我了。” 宋延低头对上她的视线,原本表情平淡的俊脸顿时露出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你不用把闹铃提前,我也是刚刚才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自然拿过她手中的拎包。 顾凝对他的回答并不是很相信。 每次约定好见面时间,无论她早到还是晚到,宋延总是已经在等她了。 他每次都说着没等多久,可又哪能次次都这么巧呢? 顾凝感慨于男人绅士体贴的习惯,但心中又忍不住泛起无奈的歉意。 下次还是要更抓紧点呀。 “我们走吧,预约的时间要到了。” 宋延浅笑着朝她伸出了手臂。 顾凝顿时心领神会,凑过去亲昵地挽住了他。 他们订的餐厅就在律所附近,宋延把车停在了商场,然后又走过来接她。 立冬已过,白日更短,再加上她还加了会儿班,天色早已彻彻底底地黑沉下来。 但这里毕竟是S市的金融中心,即使是到了晚上,一幢幢摩天高楼里仍然灯火通明。 从餐厅景观位的落地窗向外望去,亮如白昼的写字楼遥相辉映。 “顾凝,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认真听她分享完今天的琐事,宋延斟酌片刻,郑重地开口说道。 顾凝被他忽然转换的语气弄得一怔,“……你说。” “刘主任今天下午给我打了一通电话,他很关心我手臂的伤势,同时也委婉地表示,希望我可以再稍微休息几天之后尽快回医院工作。” 顾凝的眉心下意识地皱了起来,“可他之前不是说让你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吗?现在除去周六周日,你根本就没休息多久呀。” 宋延感受到了她的不情愿,柔声解释道,“刘主任跟我说的时候也很不好意思,但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郑劼原本安排好的手术现在全部延期,科里根本忙不过来,如果再没有人接手,那些手术就都得取消。” “……。” 听到手术取消,顾凝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她私心里当然不愿意宋延这么快就回去工作,但一想到那些正焦急地等待做手术的病人和家庭,她也无法说出反对的话来。 而且顾凝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宋延肯定不会继续修养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她抿着嘴角问道。 “明天。”男人看着她,眼中含着询问之意,“我想明天就回科里,可以吗?” 一如既往地,在作出正式决定前,他来征求她的意见。 “……” 顾凝知道自己不应该反对,可内心的不安和纠结却在不断翻涌,让她无法再像以往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 沉默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延,你知道吗?你这几天的情绪偶尔看上去不太好。” 她蹙着眉,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我的理解是,毕竟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恶□□件,郑劼现在还在ICU躺着,即使你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勇敢且镇定,但那件事或多或少还是会影响到你的心情。” 从伤医事件发生以来,顾凝慢慢地平复着自己受惊的情绪,与此同时,她其实也在悄悄地观察着宋延的状态。 毕竟他曾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同事被人刺伤,生命垂危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他曾直面癫狂而残暴的行凶者,好几次与沾血且锋利的刀尖将将擦过…… 这样危险且可怖的事情,无论谁去亲身经历一遍,恐怕都会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虽然宋延这几天好像看上去一切如常,但顾凝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他偶尔放空的神色,眼中化不开的沉郁,还有重重的心事。 他到底,还是被这件事影响到了吧…… 也正因如此,顾凝很怕那些消极的情绪没有排解出来,便被他用繁忙的工作堵在心底,愈演愈烈,直至肆虐。 她还怕医院里某些熟悉的场景会勾起之前惨痛的回忆,突然刺激到他。 “我不是反对你尽快回医院。”顾凝抬眸对上宋延的视线。 “但是,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一名医生。我更希望你可以在完全调整好情绪之后再回医院。” 她的眼中满是真切的关心与担忧。 只是一瞬,男人的胸口便无法抑制地泛起融融的暖意。 那些暖意就像一束束光,驱散了他心底残余的低落,也让他想要毫无保留地向她倾诉。 “你果然看出来我这几天心情不好了。” 宋延淡淡一笑,语气平静而坦诚。 “我之前确实有些困惑,也可以说是寒心吧。” 餐厅里响起深沉而抒情的大提琴曲,他的声音似乎也低沉下来。 “你中午转发的那篇起底马富海的文章,我其实前几天就已经看过了。” 回想起文章里暗含的导向以及评论区的种种言论,顾凝顿感不妙。 “当时文章的阅读量还不高,下面的留言里有好几条在攻击郑劼。其中一个评论我记得特别清楚,它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把病人治到要同归于尽,那个医生又能是什么好东西?马富海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几天前的评论即使现在复述起来也仍然诛心。 宋延停顿了几秒,微微自嘲道, “我原本以为我不会被这些影响的,但事实证明,还是高估自己了。”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落寞,顾凝心里难受极了。 “我很清楚郑劼对马富海有多上心,他的病情比较复杂,郑劼为他申请了会诊,还找我沟通过好几次治疗方案,最后的手术也很成功。所以,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郑劼做了这么多,在马富海眼里却是‘医生一门心思骗钱,手术没有做好’,在那个评论的人心中甚至成了需要除掉的祸害……” 宋延的语调越来越低,艰难地将最后两个字说出口后,他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 “其实我也是有点钻牛角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