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吟缓慢抬头,一瞬间将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语气平淡无波。 “他走了。” 宴永宁没多想,他以为师尊的意思是段闻辰先走一步,回自己屋子睡觉去了。 见天黑,他点点头,立即道别离开。 凉月渐渐往西边落,天色暗沉如墨。 容吟坐在她的身边 ,安安静静看了她很久。 段闻辰的话仍在耳边缭绕,“让她选择。” 她会选择谁? 容吟捻了捻指腹,按出一圈白色,他的心底乱如麻。 如果重绵有朝一日,喜欢上别人,他清楚明白,自己无法制止。 因为不舍得。 不舍得看到她伤心。 不舍得剥夺她的快乐。 三百多年,容吟面临过各种让人心惊胆战的处境,从未像现在这样,生出害怕。 原来自己也有害怕的东西,害怕有一日,她的关注和在意全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容吟无知无觉地坐了半个时辰,想到她这样睡不舒服,才止住纷乱的思绪。 抱起她往自己的屋子走去,推门,缓慢地放到床榻上。 触碰到床的感觉,一下子令重绵睁开眼。 黑白分明的眼珠望着头顶,一眨也不眨。 见到这一幕,容吟给她盖上被子,柔声道:“继续睡吧。” 重绵仍看着屋顶,恍惚道:“我在哪里?” 容吟顿了顿,解释:“于师妹睡在你屋,今晚你睡我这里。” 重绵哦了一声,脸色红得不正常,思维还停留在喝酒上。 房间安静片刻,她冷不丁问:“我的酒呢,我那么一大杯酒呢?” 容吟失笑:“该睡了,喝什么酒。” 重绵生气地瞪他:“你是不是独吞我的酒?” 他坐在床边,看到她迷蒙的眼睛,笑道:“原来还没清醒。” 重绵坚定地否认:“我很清醒,我知道你是谁。” 容吟俯下身,笑吟吟问:“那我是谁?” 他的气息密密实实地压下来,瞳仁漆黑,对上她的眼。唇瓣的笑,恰好是最温柔的弧度。 重绵大脑迟钝,盯着他半天,从眼角,鼻子,唇瓣到下巴,半天才说:“你是我最喜欢——” 容吟的心猛地一跳。 “的人。”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空气一瞬间静滞,两人对望,周围的所有事物消失了。 只有两人,彼此间也只能看到对方。 像是难以相信她的话,容吟声音有些哑,带着诱惑的味道。 “最喜欢人是谁?” 她现在醉得不像话,可能看不清眼前人是谁。 容吟等她确切的回答。 然而补充完最后两个字,重绵不说话了,好像在思考最喜欢的人是谁。 容吟又问了一遍。 她慢吞吞地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容吟舔了舔唇:“告诉我,绵绵。” 重绵又摇头:“不告诉你。” 容吟哄她:“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喜欢的人吗?” 重绵点了点头,水润的眼珠看着他,醉意让她失去了以往的理智,却未曾忘记眼前人。 她突然起身,身子微微往前。 两人快撞到一起,他的身躯往后退了退,尽管如此,依然近得不可思议,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 这一瞬间,屋子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风声,蝉鸣声被吞没,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彼此可闻。 她的呼吸声轻轻的,柔和的,带着温度扑到他脸上。 他嗓音低哑,像是含了沙:“告诉我。” 重绵歪了歪头,有些委屈道:“我都说了,你不听。” 容吟:“你没说我的名字。” 重绵:“你的名字叫——” 容吟目光带着鼓励。 “我最喜欢的人!” 容吟:“……” - 从容吟床榻起来时,重绵一时半会没清醒。 她穿鞋穿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发现这里不是她的床。 耳根发热,她拍了拍脸,降低脸上的温度。 也不是第一次了,害羞什么。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将剩下一只鞋穿进后,脑子里突然划过一副画面。 差点就亲上去的画面。 耳边响起略显耳熟的对话—— “那我是谁?”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重绵:“……!!!” 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喝酒误人!!! 她恨不得直接从地底钻下去,再从地底钻个一百米,钻到自己屋子为止。 重绵后悔,恍惚,崩溃,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了小半个时辰,等到敲门声起,必须面对的人就在门外时,她突然回过神,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决定以后再也,不,一年内再也不喝酒了。 “绵绵。”Hela 重绵连忙回应:“等下再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该解释,怎么解释,这话是当着他的面说的,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蓦地停住,然后按住自己的唇角,往上扬。 微笑,她保持住微笑,和表面上的冷静,打开门,见他不在门口,一股脑往外奔。 身后他的声音响起:“给你带早饭了,就在前堂吃吧,不必去食舍了。” 她脚步顿住,格外艰难地回身。 平时很喜欢他的体贴,不过这时候,她有些笑不起来了。 维持住一个正常的表情,她慢慢挪动步伐,一步一步往他的方向靠近。 容吟帮她打开饭盒,热腾腾的蒸汽往上升。 她坐到椅子上,直接开动,嘴巴塞满食物,这样便不必说话了。 一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她假装没看见,脸颊鼓得圆圆的。 垂下眼,就是不看他。 这顿饭她不知道该吃的快一点好,还是慢一点好。 像是最后的一顿饭,吃完了,是不是就要面对抉择。 她喝下最后一口粥:“我吃饱了,这就去修炼……” “等下。”容吟喊住她,慢悠悠道,“急什么。” 重绵义正言辞:“勤奋是通往飞升的阶梯。” 容吟盯着她,没接下她的话,垂眸道:“还记得昨晚的话吗?” 重绵内心一个咯噔。 这么快就要面对惨烈的未来了,她脑子迅速划过数种说辞,以及后面紧跟着的他的反应。 哪一种都很糟糕。 他根本不可能会答应自己,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