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心中鼓涨,对着这些因为有了希望,眼中开始重新泛起了光的灾民们,张开了口,声音凝重,却铿锵有力,“我说了要带你们找粮,现在我做到了,而你们,也如我规定的那样,没有入城,没有做下其他几个县里,那些不可饶恕的恶事,那么,接下来,我也会如之前承诺的那样,带你们去北地,给你们足够的粮食安家。”
满地灾民携老扶幼,俱都热泪盈眶,对着凌湙叩头,口呼五爷大恩大善之举。
凌湙却继续道,“我不是什么善人,只是恰巧与你们同走一段路而已,你们如果要谢,就谢你们自己守住了人的底线,没叫我有理由对你们举刀,马匪的老巢里,你们中当有人亲见过我的规矩,所以,我不需要你们立长生牌位,也不需要你们视我为救世菩萨,我不需要,也不是你们口中的神人,我只是个有基本原则的普通人,而我的原则,就是生而为人,当修心修德,人之根本,当坚守底线,人与畜之分,有德束之,有行规违,你们不需要被神化的人,你们需要的是心有所归,所以,去北地吧!用你们自己的双手,挣出无需向人乞怜的生途,为自己,为家人,更为了将来的后世子孙。”
第48章第四十八章
他的声音没有慷慨激昂,也无充满作秀意味的御民之术,他只是将脑中闪过的念头,通过语言传递出去,没有要标榜自己,没有要诱惑人心,他只是非常真诚的,说出了自己对于人生的想法。
而他的真诚,在寂静聆听他说话的灾民们眼里,是那样的激荡人心,哪怕有一半话他们并听不懂,却依然大受鼓舞,从心感动。
他们是生活在社会里最低层的百姓,知耕作,而不识书,无人与他们宣讲人生道理,也无人告诉他们人生该怎样规划,盲从着老一辈们走过的路,临到死都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在哪里,苦到极致,便安慰自己,人生来便是要受苦的,苦过了,来生就好了。
故此,求神拜佛便成了他们的精神寄托。
可现在,这个给了他们生路的人,却说不需要拜,感谢他不如感谢自己,然后教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带着一家人脱离苦海。
拜庙还要收香火钱,这人却似乎没有向他们收取任何东西的意思,就连挑的那些兵勇,给的都是真金白银的薪奉,而非征丁白拉人头。
一时间,所有灾民都愣住了,跪在地上仰望着这个,身量仍在成长中的弱冠少年,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是那样的温暖,哪怕他满脸严肃不苟言笑,却无损那股如春意暖融过来的真心劝告,那样的叫人想流眼泪。
断断续续的,开始有泪浅的妇人哭泣,之后便如开了闸的洪涝,男女老幼互相抱头,把这一路以来窝在心里的苦,遭受到的所有不公,统统发泄般的嘶吼出口,整个灾民营陷入泪奔当中。
凌湙由后赶来的蛇爷扶着,默默的陪站了许久,直到哭声渐歇,这才再次开口,“哭过了,就收拾收拾,从身到心把这一截撂过,明日起程,我希望你们不再颓废,振作起精神,打理清楚自己,剩下的半月路途,你们只当自己是迁徙去北地生活的移民,而非逃难来的灾难者,那边常年缺人,不会有拒你们不收的可能,所以,要让人在看到你们第一眼的印象里,就把你们从随意安置的地段里挑出来,得重视,才能有好待遇,也才能有与原住民平等相交的基础,一切好的开始从得体的精神面貌里获得,所以,别丧了,都开心起来,想想我们满车的粮食,想想你们有盼头的明天,还有什么理由不高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