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大伴暗中给太子出的昏招,旨在加速推动皇子间的夺位纷争,因为他知道,远在江州的五皇子根本不会搭理太子的隔空喊话,而凌湙这边,亦不可能真的与状元郎互换身份。
那么大一桩可以说能颠覆现有朝堂体系的构陷案,不可能在太子轻飘飘的几句话里烟消云散,更不可能有两个互换了身份的大人,顶着满天下戏谑的目光,默认了太子想要息事宁人,亦或草率敷衍,实则行的是庇护当年推手之人。
凌太师死有余辜,可闵仁太子呢?牵涉其中的一干人等,难道就免于追责?
连欺君之罪都能被刻意忽略,那依托君为上的朝纲,又有什么值得人遵从?又凭什么敢让人俯首顿地?
双标的简直在刻意侮辱人,但有点脾气和反骨的,都不能容忍朝廷给出的态度,所有滋生谋逆的土壤,都在这乌鸦一般黑的朝廷里,慢慢发酵,等待迸发。
曲大伴没有与凌湙深交过,但他能从武大帅的信函里,推敲出他的心性,更能从北境传来的事物里,推测出凌湙惯常的办事手法,就没有受敷衍被蒙蔽的时候,坚韧雷霆的治军手腕,注定了这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太子想要靠君君臣臣那一套压迫他,只能得到一个与朝廷意愿背离的北境之主。
如此一来,太子便暂时得到了朝臣的支持,外援方面却被他亲手断了个干干净净。
北境兵虽为朝廷忌惮,为皇帝猜忌,可北境兵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勤王军,一切将要开始的谋逆,都会要顾忌一把勤王军的威力,否则闻关一党,早把改朝换代之事干成了,不会蹉跎这么多年,只为了离间武大帅与帝王间的君臣之谊。
这就是为什么后尔众臣在看出中间有曲大伴插手后,集体沉默之举,因为无形中,曲大伴也做了离间朝廷与北境关系的推手,彻底将太子孤悬在了京畿里。
他们就不相信,新的北境之主,荒原王凌湙,能真的接受这样的敷衍处置,别说与太子,没有像武大帅与陛下那样建立深厚的少年情谊,就是从往日的行事上看,这荒原王手里就没有屈兵,换成他荒原王本身,他能屈着自己?凌湙能忍受别人屈着他?
不可能!
太子就这样被曲大伴诱哄着,断了自己的后路,偏他还不自知,见朝臣用比往日更谦卑的态度对他,以为自己终于赢得了他们的忠心,一高兴便又犒劳了自己数位美人,宫宴日夜不缀,荒淫每时俱增。
京畿形势一片乌烟瘴气。
凌湙点着段高彦的来信赞叹,曲大伴虽然选择了六皇子,可他亦没绝了与自己交好的路,且深知因为有着封王的援手在,便是最后六皇子登不了位,他也有自己这条后路可走。
这是一个非常擅于给自己留后路的智者,在有可选择的余地里,一子多投,打着此路不通通彼径的心思,总不能真背运的一个没压中吧?
至于五皇子,落在江州那帮人手里,真若有成功登顶之日,这旧时宫内的侍从监者,怕会一个都留不下,江州豪族的手里,累世仆役里有专门的一支宫内监,搬进京畿就能用,根本不需要旧宫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