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马踱近了,“嗯?” 段临舟压低声音,说:“徐英属意方垣,方垣也并非对他无意,二人青梅竹马,为何——” 世家的天乾坤泽大都成婚的早,徐英较穆裴轩年长了三四岁,二人却仍未定亲。 穆裴轩看了那二人一眼,低声道:“方垣的父亲方院长不满徐英性子跳脱,加之徐英如今功绩未立,便是那个千户之职,也是蒙了祖荫,所以方院长有意磨一磨他的性子。” 其实若非方垣中意徐英,两家又是近邻,二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方院长只怕早早给方垣定了旁人。 段临舟莞尔,道:“我倒觉得徐英赤子心性,又对方垣一片真心,二人若成了亲,未尝不是一段好姻缘。” 穆裴轩不置可否,他瞧着段临舟目光还留在徐英身上,开口道:“坐马车坐得累了?” 段临舟收回了目光,看着穆裴轩,笑道:“有小郡王陪我说话,怎么会累?” 穆裴轩轻哼了一声,腰却挺得更直了。 已是隆冬,路边荒草萋萋,今日天色也阴,暗沉沉的,山头攒着浓云,风中送来凛冬独有的干燥清冽的气息。 黎越说:“咱们这日子挑得真好,去时天晴和暖,回时恰好变天。” 徐英哼哼唧唧道:“那还不是我挑的好日子,我若不说,你们还不是闷在瑞州城里。” 黎越笑起来,道:“是是是,多亏了你。” “玩儿就属你最在行了。” 几人说笑着,瑞州高大的城墙在望,当即就到了分别之际,穆裴轩和徐英黎越定了年后再见,便各自告了别。 将走时,方垣骑马到了段临舟的马车前,段临舟已经下了马车。 方垣说:“段老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段临舟颔首道。 各自分别后,穆裴轩便和段临舟就回了安南侯府。彼时府中年味更浓,俱都打扫一新,昭示着丰启元年的新年将近了。 这也将是穆裴轩和段临舟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40 穆裴轩和段临舟回到府邸,便有管事来报这几日陆续送入府中的年礼。二人一个是先帝亲封的靖南小郡王,一个是岭南首富,往来应酬多自不必说,竟比安南侯府的主院还热闹一些。 他们一回来就循着规矩去见了老夫人,老夫人见二人联袂而来,再不似头一回敬茶时的冷淡疏离,还有几分错愕。老夫人听下人来报道是穆裴轩带着段临舟去了庄子时,当即就愣住了,知子莫若母,虽不喜这个儿子,可却对他也有几分了解。 穆裴轩性子桀骜,不喜欢的,绝对不会多看一眼,更不要说带去庄子,同行的还有于家,徐家那几个小子。 老夫人审视着段临舟,穆裴之说要让他弟弟娶段临舟时,老夫人想也不想就反对,无他,只因段临舟年纪长了穆裴轩许多,还是个商贾之身的中庸。 尽管最终段裴之说服了她。 可要老夫人接纳一个低贱商贾做他的儿媳,是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这点不虞在看到穆裴轩那张冷淡的脸时,都变成了对穆裴轩的不喜,还夹杂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竟然能当真瞧上这么一个中庸,实在是枉为贵胄。 穆裴轩神色寡淡,老夫人心中不喜,段临舟笑吟吟的,瞧不清喜怒,几人虽坐一厅,可气氛却有些尴尬。 老夫人对穆裴轩道:“既休沐了,就不要成日在外流连,你大哥如今正忙,你也多帮衬着他。” 穆裴轩垂下眼睛应了声。 老夫人看了段临舟一眼,对上青年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顿了顿,露出了几丝不悦,却忍住了,只是生硬道:“你身子不好,需要什么药材只管遣人去库房取用。” 段临舟客客气气地说:“是,母亲。” 这二字一出口,老夫人神情都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段临舟想起什么,倏然一笑,道:“我听闻母亲素来爱南珠,前些日子底下的管事送上来一盒南珠,色泽晶莹,品相极佳,颗颗硕大饱满,正合孝敬给母亲。” 他一口一个母亲,目光又飘向老夫人鬓边一支嵌了南珠的发簪,簪子是十年前的式样,嵌的南珠约莫拇指盖大小,远比不上他那盒南珠。 老夫人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穆裴轩开口道:“没其他事,我们就不叨扰母亲了。” 说罢,就起了身,段临舟掩着嘴唇咳嗽了两声,也跟着穆裴轩起身,二人朝老夫人行了一礼,就走了出去。 长廊朱红,二人慢慢地走着,穆裴轩说:“你何必故意惹恼她?” 段临舟幽幽叹了口气,说:“都怪我,一时言语不当,招了母亲不快。” 穆裴轩瞥了段临舟一眼,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段临舟那副作态分明就是故意的。段临舟又叹,说:“我只不过是见母亲鬓边的南珠小了,衬不出咱们安南侯府的气派……” “段临舟——”穆裴轩打断他。 段临舟抬起眼睛看着穆裴轩,先问道:“你生气了?” 穆裴轩思索须臾,摇摇头,段临舟笑了下,慢慢道:“你不知,我这人吃不得亏,谁让我不痛快,我是定要回报回去的。” “说一句冒犯的话,老夫人为人母,却心有偏颇,有失公允,”他哼笑了声,道,“我不喜欢。” 穆裴轩沉默了一会儿,道:“她有失偏颇,可和段老板你,又有什么关系?” 少年人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盯着段临舟,段临舟目光不自觉地游移了一瞬,悠悠叹道:“谁让你我夫妻一体,老夫人不待见我们闻安院,便是不待见我段临舟。” 穆裴轩说:“仅仅如此?” 段临舟瞧着穆裴轩,脚下靠近了一步,轻声说:“郡王以为呢?” 穆裴轩直直地看着段临舟,二人目光相对,看得段临舟心中微颤,几乎就要错开眼睛,口中玩笑道:“自然还有——怜惜我们小郡王,可怜见的,娘在却没娘疼,还要被拿来时时和大哥比较一番,做大哥仕途的垫脚石……” 穆裴轩听着他越诌越没边儿,眉心跳了跳,却突然听见他最后一句话,说:“什么垫脚石?” 段临舟眨了眨眼睛,道:“难不成不是?” “这些年南境尚算太平,可和各部族却也时有摩擦,尤其是四年前的阿勒尔部族叛乱。那场平叛当中,若非你一把火烧了阿勒尔的粮草,又岂会赢得那般快?可因着调动边南戍军的半块虎符在你兄长安南侯手中,功绩也一并算在了他头上,而你,却要不远万里,远赴京师那个大泥沼,前路不知。” 穆裴轩神色不定地听着,眼神变得锐利,盯着段临舟,说:“这些陈年旧事,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段临舟笑道:“我是商人,段氏的商队走南闯北,见的,听的自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