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空气中氤氲弥散。 男生的笑容带着温柔又清朗的少年感,如沐春风,低沉上扬的尾音,很容易叫人听出几分没有边界的纵容。就连冬天校园灰扑扑的背景,都因他而带上了青春电影的滤镜,鲜活盎然,叫人心动。 他漆黑的眼眸清晰地倒影出她的影子。 余葵的血液流速又开始不受控了。 这瞬间,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隐隐触碰到什么,但若要再往前,潜意识却又胆怯止步。 “……你说,校草是不是喜欢你?” 当晚,陶桃隔着电话猝不及防问起这问题。 余葵心头狂跳。 她喉咙干涸,扯着电话线,半天才吐出回复,“他说我跟他一个朋友很像,大概是因为这个有亲切感吧。” 陶桃:“那你喜欢他吗?” 余葵又哑了,想了想,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陶桃情场经验丰富,立刻意会。 “你就问他呗,到底喜不喜欢你,用开玩笑的方式,不喜欢就算了,你俩继续当普通朋友。” 这操作听起来简单,陶桃轻描淡写,可惜余葵根本没勇气。 想想看,大城市来的天之骄子时景,有多大的概率会喜欢小镇长大的姑娘? 少年的人生从容开阔,一路上被荣耀和光环加持,从未尝过因无知而怯懦,因清贫而瑟缩的滋味。 而余葵,在巴掌般的村子里长大,小镇街头跑到街尾只需要两分钟。同学们聊欧洲旅行,聊竞赛加分,聊托福雅思、美本预科…她半个字插不上话,别的女孩从小学跳舞、弹钢琴,被艺术熏陶,她小时候只懂怎么在田埂上抓蚂蚱。 学校把他们置身同一环境里,校服无限掩藏了人与人表面的不同,但实则,余葵太清楚,他们彼此的人生有着多远的差距。 她处心积虑铺垫那么久,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好不容易来到一班、好不容易离他近在咫尺…… 人越在乎,便越畏惧。 因为无法笃定结果,所以她也无法承担坦诚吐露心声,捅破那层薄膜后失败、功亏一篑的代价。 相比起来,在当前的局面里,能跟喜欢的人没有隔阂地朝夕相处,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也已经令她心满意足。 “算了。” 余葵心烦意燥把这问题抛开不想,“陶桃,你刚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哦,是我男朋友的事儿。” 陶桃总算想起正事,“明晚的艺术晚会男主持,家里有丧事突然回去奔丧了,我男朋友管这个,就想请时景帮忙救救场。之前找文艺部的负责老师去说,校草没答应。小葵,你能不能再帮我们问问,劝劝他。时景普通话那么标准,拿着卡片上去念念串词,就冲那张脸,上台气氛就能把屋顶掀翻。” 余葵犹豫,“我试试吧。” “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成不成的,等我问完给你回电话。” 陶桃兴奋应下。 “好嘞!爱你小葵。” 时间已过十一点四十。 程建国在卧室里专心画图纸,余葵偷瞥一眼,悄悄裹上外套,拿着手机走出家门,在漆黑的楼道里,拨通了时景的电话。 那边儿才响四五声便接了。 “葵儿,干嘛。” 时景的声音和往常不大一样,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点湿漉漉的回声。 余葵小心翼翼试探,“你不会在洗澡吧?” 对面沉默了几秒。 余葵都险些以为电话已经挂断,拿下来看一眼,才重新听话筒间传来回音—— “刚洗完,手机在洗手台上,看见了顺手接了。” 事实是,时景刚洗到一半。 他强装淡定,擦净脸上的水,把手机夹在下巴和肩膀间,边系浴袍,边问她,“你平时从来不给我打电话,今晚怎么了?” 声筒清晰地记录了那边布料摩擦的轻微响动,男孩的声音带着潮意,慵懒而性感。 画面感扑面而来。 像余葵这种漫画小天才,脸唰一下就红了,羞意烧到耳后跟。 黑暗中,她可以肆无忌惮放任脸上出现任何表情。 带着满面春色,她在拐角最后一级台阶坐定,用膝盖紧抵心脏,定了定神,把陶桃的请托说了一遍,“……要实在不行,就算了,我等下找她——” “他们挺聪明,还知道来找你说情。” 他突然笑起来打断,荡漾的尾音仿佛藤上生长出枝蔓,将人的心尖包裹缠绕着往下拖拽。 余葵耳朵过电,连拖鞋里的脚指头都蜷起来,最后一丝理智拉扯着她的神经,勉强记得解释,“一班人里,陶桃就只认识我嘛。” “行吧,我答应了。” 他懒洋洋拖长调子,“谁让他们找你了呢,不过——” “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余葵点头。 又意识到他并不能看见,强压笑意问,“什么?” “在纯附你所有的朋友当中,我们现在是关系最亲近的了吧?” 难以想象,以高岭之花形象闻名附中的清冷校草,还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余葵哪怕是傻瓜,这时候也知道该怎么答,“当然!” “和易冰比呢?” “人家是女孩诶……” “那换个男的,向阳?” 余葵回头看了一眼向阳家大门,心虚道:“好吧,跟你最好。” “宋定初呢,要我们一块儿跑1500,你给谁送水?” 她眼睛一闭,完全不要羞耻心了。 “给你送,给你送!” 两人的对话像极了小孩子们过家家的玩笑,时景却仿佛真的被取悦了,话筒那边传来他低沉清浅的笑声,勾人耳朵。 笑声停了,他才一字一句开口。 “我真开心,葵儿。” 就这么一句,余葵被酥得头皮发麻。 她的感官和灵魂都瞬间迷失了,察觉不到冷,雀跃膨胀成汪洋,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浸透了全身,她生怕发出声响,只能抿住嘴巴,身形却开心到颤起来,手指紧紧抓着楼梯间冰凉的栏杆摇晃。 城市另一端,部委家属院。 时景擦干头发后,便注视着铺在床上的T恤脸印儿出神。 想起余葵从指缝里偷瞥他有没有生气的样子,又不自觉笑出声,伸出五指覆上去比对,脸还不到他巴掌大。 真可爱。 想了想,他把衣服折叠,脸印儿那面朝上,从柜底抽出密封袋,扔了袋干燥剂进去,抽空保存。 然后打开手机,查看班级群里今天上传的所有照片。 女孩穿着白羽绒服,一颦一笑都有令人轻松舒展的魔力。 但凡有余葵出镜,他每张都放大欣赏半晌,又逐一保存进本地相册。 整个过程丝滑流畅,令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