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夜晚只闻虫鸣,周焰擦掉头上的血,转头看向他。 那个眼神怎么形容,痛苦、悲伤、委屈,还有不甘的愤怒,全都掺杂在周焰望来的一眼里,让人心脏骤然被攥了一下。 “你要死了,是吗?”周焰往口袋里掏了掏,布满英文的白色药瓶滚到何迦腿上。他哑着嗓子,“你得了胃癌。” 何迦没吭声,良久后,他还是试图蒙混过关,“你在瞎说……” “别骗我了!他们都和我说了!” 周焰突然伸手掐住他的后脖颈,摁着靠像自己,而他的神情,全被痛苦淹没。 今天又被李家父子带去抽血。 那晚密密麻麻的药盒、袋装颗粒、各种胶囊还有自用针管,看得周焰身体发抖。他拿了其中一个药瓶装进兜里,一天后的抽血,结束时,他问那医生,这到底是什么药。 “胃癌啊。”医生推了推眼镜,简单下结论。 “你不知道啊。”李家父子狂笑,“看来何迦没告诉你,他活不了多久了,癌症,那是要死人的,何况他还早早放弃治疗。” “你为什么,你自己明明那么想死,为什么还要劝我活下去!”泪水顺着眼眶往下掉,周焰情绪崩溃。 “是。”见瞒不过去,何迦苦笑一声,淡淡开口,“我是要死了……” “你不能死!”周焰朝他吼,他握住何迦的肩膀,力道仿佛要把对方身体捏碎,“你不是一直说着要离开吗,那我们一定会离开,离开这里,去治好你的病,然后我们一起去白崖,一起去世界的尽头。” “小焰。”这回描绘未来美好的人换成了周焰,何迦眼眶也跟着红了,没人不愿意活着,可惜天不随人愿罢了。他握住周焰的手,朝人笑了笑,再次撒谎,“好,那我们一起出去。” 周焰的希望在自己身上,外面的世界只是个引子,若是自己出不去,何迦担心对方逃离的希望再次熄灭。 他已经治不好了,长眠于此不算什么,但是周焰,必须活着离开。 “这里的路我最清楚。”平静下来,周焰靠着椅背说,“这些年锦川我走了个遍,除了真正的出口,哪里我都知道。” “所以你,你和佟乐商量的计划是什么,需要我怎么做。” 何迦温柔摸了摸他头上的伤,笑着安慰,“不急,先回去把伤口包扎了。” “你不要再骗我。”周焰说,“如果只能有一个人离开,那我希望是你。” 你那么好,像从天而降的天使,本来就不属于锦川黑压压的大山。 - “周焰真正想离开,是因为想让何迦得救。”金小铎心里挺难受,“他们都深陷水深火热,可都想为彼此做最后一博。” 陆时银被导演叫走了,他一个人沉在戏里,黯然神伤。 “可能这就是爱情吧。”谢行远晃过来,冷不丁出声。 “哎呀!”金小铎吓一跳。 “啊不好意思。”谢行远连忙道歉。 他昨晚加今天一上午都在剧组晃悠,偶尔能瞅着陆时银演戏默戏,尽管只是几个远距离的身影,但那种认真投入的状态挡也挡不住。上一次见对方如此,仿佛还在高中音乐舞台上。 加上听说金小铎日常极为勤恳,谢行远大彻大悟,心想就像你和陆时银,他是因为你才改头换面的吧。 金小铎挠挠头。 “真的,我曾经以为他就这么一直摆烂下去,真没想到……”谢行远欣慰地笑笑,他是真关心陆时银这个朋友,“要不是你,他怎么能走出陆时宜的阴影,重新做自己呢。” “嗯?”金小铎打断了谢行远,“等一下,陆时宜是谁啊?” “啊?”谢行远也懵逼,“你不知道?” 你都叫他老公了你不知道?你俩不是谈了吗?情侣之间连这个都没开诚布公? “我没告诉他。”陆时银听到这个名字,冷着脸走进棚,他两指并在一起,朝着谢行远一挥,“滚吧,哪凉快哪待着去。” 谢行远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对这俩人的关系有什么误解,他嘴角抽了抽,尴尬退场。 “……陆时宜?”房车里,金小铎觑着陆时银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名字。 “想知道吗?”陆时银给宝宝倒了狗粮,起身看着他。 “不说也没关系。”金小铎眼珠幽黑,又结巴道,“可是,可是,谢行远他都知道……” 陆时银心情有瞬间的好转,他笑了声,摸了两下在旁边吧唧吧唧吃得正欢的小比熊。 “陆时宜,他是我血缘上的哥哥。”陆时银走近了,看着金小铎,沉声道,“这个人,仿佛我的前十八年,都是为他活着的。” “因为他,有一段时间,我分不清自己是谁。” 金小铎乌黑的眼睛骤然睁大,眸底划过些说不出的情绪,眼尾也跟着颤了颤。他伸手捧住对方的脸,盯着人小声说,“你就是陆时银啊。” 又来了。 陆时银常常觉得自己招架不住金小铎这个特别真诚的眼神,对方那天轻声叫他大宝宝时也这样,一双黑眸里,满是心疼、爱惜、珍视。每次金小铎含着真情看过来,就仿佛自己真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碰也舍不得碰的宝贝。 他转过身,走向窗边,拧开瓶水,一边尽可能地忽视金小铎的注视,一边想怎么向对方叙述关于陆时宜的一切。 陆时银其实并不介意有谁窥探到他的过往,随便窥探,他向来懒得搭任何人的任何看法。 对金小铎,他也并非多么刻意地隐瞒,只是越是在意的人,便越是不知道以何种心情揭开往事。 金小铎会不会因此觉得他好糟糕,因为陆时宜摆烂,因为陆鸣宇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因为某些原因一蹶不振,好像也……太没出息了。 那道含着珍视的目光仿佛还在眼前,陆时银忽然听到背后一声呼唤。 “宝宝?” 他一怔,嘴角微陷,目光温柔地转过身,“怎么了?” “……?”没想到陆时银应下这声宝宝,金小铎默默熄了火。 因为这……不是在叫他啊。 是在叫小比熊。 小比熊扒完狗粮便不安分地顺着小木凳跳上了床。 陆时银此时正背过身站在窗边沉默,金小铎以为对方还需要时间冷静冷静,便小声阻止乱踩被单的宝宝,叫着它的名字,让它别到处爬。 结果陆时银听见这称呼竟然回了头。 金小铎侧着的身体僵在房车的床上,他搓搓裤子布料,看陆时银抽搐的嘴角,不解地问道,“这,这是小狗的名啊,你、你昨天不是还不让我这么叫吗?” 你不是一直自诩老公的吗? 【作者有话说】 不小心扳回一局的金小铎:还是说你承认自己是小狗了?好耶,年纪轻轻,成功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