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肩舆,带着顾念沿坊道直奔黑烟的方向。 在慌乱奔走的人群里绕过几重坊道,终于赶到了地方。 发出巨响的是一处道观,门口坠着堆碎瓦,断口干净得很,看样子应该是在刚才的巨响中震落摔碎的。 空气中漂浮着硫磺那股特殊的味道,透过道观大开的前门,可以看到金吾卫们正在忙碌地进进出出,将伤者由后院抬到前面的偏厅。 道观门口拦了两个金吾卫,严禁闲杂人等靠近,不少人正围在旁边张望,议论纷纷。 见有人拦着,那几个扛肩舆的小厮也收住了步伐。顾念正在犹豫怎么进去的时候,那两个金吾卫却已经看见了坐在肩舆上的他。 其中一人大步走过来,“敢问可是顾司直?” 顾念点了点头。 “年少卿已经吩咐过我等,顾司直请进。” 顾念不禁松了口气。四个小厮抬着肩舆,一路把他送到里道观里面的事发现场。 越往里走,碎落的瓦片就越多,门窗也有许多歪斜松脱的。 道观后面有一排炼丹房,巨响的源头就是这里。 从损毁的严重程度可以很容易判断出来,出事的是右边的第三间炼丹房。 现场的状况极为惨烈,那个房间已经完全被炸飞了,连带着左右两侧的房间也消失大半,变成一个巨大的窟窿。 墙塌梁倒,到处都是土屑和瓦片的碎块,一整排的炼丹房几乎全都被波及炸毁,无一幸免。 几处门窗还哔哔啵啵地燃着残火,四五个金吾卫忙碌的来回奔波,洒水灭火。 地上零星散落着一些不起眼的黑色残渣,年深正蹲在地上捏着其中的一片查看。 见顾念进来,他便起身拿着那块残渣迎了上来,顺手递给顾念,“好像是炼丹炉的碎片。” 闻着周围浓重的硫磺味,顾念扫了眼手上的碎片,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炼丹的道士呢?” “他也是运气好,大概是出去如厕来着,回到这边还没进去就出事了,我来的时候他躺在院子里被半块门板砸晕了,现在已经抬到前面去诊治。估计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没办法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念:………… 还能发生了什么,这个现场一看就是有个倒霉蛋道士炼丹炸炉了。 “其它人呢?” “道观里有二十几个人受了伤,外面还有几个飞出去的碎石砸伤的。”年深指了指道观后墙上被炸出的洞口。 唯一令人庆幸的就是出事时大部分人离得较远,受伤也大多是皮外伤,暂时没有人在这场爆炸中丧生。 “最好能找人看着那个昏过去的道士,等他醒来好好问问。”顾念环顾四周,拽着年深的袖子,小声地道。 他还是想弄清楚,这个道士对于‘炸炉’问题的认知和看法。 安番侯那边还在春浅楼等着,现场暂时也没有更多需要查看的,年深跟其中一个金吾卫交代了几句,便跟顾念赶回了春浅楼。 顾念在楼梯口下了肩舆,年深让人准备了抬凳,正要带他上楼,有人出声喊住了他们。 两人回头一看,居然是墨家的管事。 管事朝两人施了一礼,将怀里抱着的锦缎包袱递给顾念,“顾司直,家主听说你回来了,嘱我将此物送到药肆,秦掌柜说你来春浅楼赴安番侯之宴,我就又追过来了。” 显然他追到春浅楼之后,听说顾念又去了发出巨响的地方,再次扑空。幸亏他跟春浅楼的掌柜熟识,打听到安番侯还在楼上,便守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对不住。”顾念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地接过包袱。从里面鼓凸的线条就能看出来,锦缎里是两个长方形的竹盒,顾念扫了眼尺寸,心里立刻对包袱里的东西有了底,应该是望远镜!为了赶上请张闯他们带东西回去,他上次跟墨青说过,先做望远镜,显微镜可以慢一步。结果没想到最后反而是他自己耽误了功夫,去洛阳转了一大圈。 幸好安番侯还在,东西还是能带回去。 “家主还让我带句话,‘另外一事也有些进展,近几日田假,顾司直有空的时候,还请过府一叙。’”管事的笑眯眯地道。 “烦请转告墨家主,我得了空就立刻过去。”顾念点了点头。 告别墨家管事,顾念和年深才转身上楼。 年深怕他不方便,便主动接过了那个锦缎包袱。 “小心点,那里面可有一半是你的。”顾念微微侧过脑袋,神秘兮兮地朝年深扬起眉梢。 年深原本以为又是顾念托墨青打造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就跟他那个‘工具箱’里的东西似的,万万没想到,其中居然有一个是自己的。 他忍不住拎起那个包袱看了看,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丝好奇和疑惑,正要细问,顾念已经哼着小调示意那两个小厮用抬凳带他上楼了。 凳上的人神气活现地昂着脑袋,就像一只欢快骄傲的小雀鸟。 两人推门进如房间的时候,叶九思正眉飞色舞地跟安番侯讲述这几日沿途烧蝗的见闻,用玉骨扇模拟着蝗虫飞向火堆的情形。 乍然见到他们两个,叶九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登时站了起来,“三郎,师父,你们没事吧?” “没事。” 年深先扶着顾念走到凳边,两人朝安番侯又道了个歉才落座。 听说出事的现场没有人受重伤,叶九思和安番侯也放下心来。 “差点忘了正事。”安番侯挥挥手,副将从屏风后面搬出三个嵌螺钿的匣子,分别放到顾念年深和叶九思的面前。 安番侯看着几人,面上浮起丝笑意,“我是个粗人,在大漠和草原待了大半辈子,对长安也不甚熟悉,更摸不准你们这些小郎君的喜好。 救命之恩,只能用俗物来表示,还望几位不要嫌弃。” 顾念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满满一匣拇指指腹大小的珍珠,圆润光滑,流彩生辉,品相极为完美。 年深和叶九思的匣子里也是珍珠,不过比起他这盒来说,珠子的尺寸略微小了一些。 顾念正要推辞,安番侯眉峰微动,眸色中冷光微露,“顾小郎君可是嫌少?” “没,只是想谢谢侯爷。”顾念立刻按着匣子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他们这些上过战场的人,眼睛一瞪就杀气十足的,太吓人了。 “却之不恭。”年深朝安番侯叉手行礼,将那匣珍珠收了下来。 叶九思见他们都收了,便也跟着谢了安番侯,安番侯轮廓硬朗的脸色又重新露出笑意。 菜肴上桌,众人席间又重新谈起了叶九思说到一半的烧蝗。 “没想到镇西军的军资如此充足,居然还有闲钱用来做这些事情。”安番侯似笑非笑地看着年深,眸间闪过丝晦暗不明的光亮。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