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芙与秦念在红绡坊时关系就极为密切,后苏芙入了裴府,秦念也被一年轻官员赎了出去,只是遇人不淑,被抛弃后只得带着孩子在此居住。
如今姐妹终于得见,有许多话要说,裴棠依主动提出去隔壁屋休息,将空间留给她们。
裴棠依掀开帘子正欲往外走,迎面碰上了一个人,秦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诚儿回来了,快过来娘给你介绍娘的朋友。”
裴棠依微微抬眼打量面前的男子,男子肤色偏黑,且有一双如流水般澄澈明亮的双眼,不掺任何杂质。
秦诚见裴棠依在看他,黝黑的脸泛起不明显的薄红,他腼腆地笑笑,走到秦念身边。
秦念热情地拉着几人介绍,知裴棠依的年龄要比秦诚稍长一岁后,让秦诚唤她作姐姐。
秦诚挠挠头,难为情地唤道:“姐姐。”
秦念还在一旁打着趣,裴棠依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晚上,几人聚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饭,秦念几乎将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她们,在秦念的关怀下,裴棠依感到尤为温暖。
夜晚,母女二人相拥而眠。屋子不是很隔音,在屋里能很清晰地听到窗外风拂过树枝的“沙沙”声,以及不知名昆虫的叫声。
裴棠依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外面的声音,细声问道:“娘亲,事情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当真不是父亲的女儿么?”
苏芙脸上神色一顿,叹口气道:“我本以为此事能瞒一辈子的。”
她眸光恍惚,似是在回忆,“你的亲生父亲的确不是裴严,而他现在在何处,我也不知。”
裴棠依问道:“他抛弃了娘亲,是么?”
“不是这样的,”苏芙立即道,唇角浮起苦涩的笑,“你父亲是个很好的人,他为人谦逊,待人和善,是我见过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苏芙的声音很轻柔,似温暖的晚风拂过脸颊,带着裴棠依随她回到了十几年前。
苏芙出身低微,尚年幼时便被卖入花楼,在花楼待了约莫五六年的时光,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
世间男子大多相同,无一不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也有过同苏芙许下过承诺之人,可苏芙清楚地知道,男人的话从来都不算数,她不会抱有期望,只盼着自己能早日攒够银钱,逃离这里。
直到那日,她第一次见到在一众官员中格格不入的他。
他似乎初入官场,周围人或是在阿谀奉承、推杯换盏,或是左拥右抱着身旁的女子,闻香软玉在怀,好不快活。
唯有他捧着杯酒呆坐着,甚至连身旁女子靠近时都紧闭着双眼。
苏芙起了逗弄之心,故意贴着他的手臂挨在他身边,媚眼如丝,要喂他喝酒。
男子羞涩地脸都红了,举着酒盏的手还在哆嗦,闭着眼睛怎么也不肯看她。
苏芙贴在他耳边,丝丝缕缕的香气萦绕着他,轻声道:“公子怎么了?为何不敢睁眼看看我呢?”
二人距离极近,她能看清他不断乱颤的眼睫,以及耳垂遮掩不住的薄红。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
才缓缓睁开双眼,可只看了苏芙一眼,就慌张地别开,喉咙里挤出来一句,“姑娘请自重。”
这便是二人的初遇,苏芙将他视为道貌岸然、虚伪做作之人,既然来了这红绡坊,就莫要装得这么高洁。
又过去几日,他又来了,随同的依旧是上次的官员。他依旧和之前一样,不愿让花楼女子陪同。可这一作风,引得其余官员的嘲笑。
苏芙听着那些人骂他的言语,心生不忍。也是这时她才知道,他原是寒门出身,苦读十年考中进士入了官场。
只是他性子过于呆板,不会为人处事,因此得罪了许多人,也颇不受皇帝待见。
那些官员逼迫着他选位美人,要他也尝尝这红绡坊美人的滋味。苏芙看着他为难的样子,主动站了出来。
那夜,二人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躺在一张榻上。
他同她见过的其余男子都不一样,他入官场有他的理想,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现实却不如理想美满,他碰过壁,吃过亏,却依旧不愿放弃内心深处的夙愿。
他时常会来探望她,他在案上写字,苏芙便在一旁抚琴,渐渐地二人产生情愫。
他不嫌弃她的出身,向她承诺,待攒够了银钱会接她出来,以正妻之礼聘她入门,做自己唯一的妻子。
苏芙不受控制地沦陷在他的深情中,她也相信他,相信她的爱人许给自己的承诺。
只是,在一次告别后,他再也没有来过。
身边姐妹都说他是抛弃了她,可她不相信,她愿一直等着他。
可没想到的是,一月后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她不忍堕掉她和他的骨肉,决心偷跑出去找他。
在逃跑的途中,她遇到了裴严,那时裴严似乎被人下了药,意识不清。他强迫了她,事后又嫌弃她肮脏的出身,欲杀了她。
是一长髯飘飘的男人救下了她,替她说情,劝裴严纳她作为妾室。
裴严似乎颇为忌惮此人,将苏芙带回了裴府。
苏芙念及腹中怀有的骨肉,不得不随裴严回去,成为了他的妾室。
因她的出身,裴严遭到朝中众臣的弹劾,因此他厌恶苏芙,更毫不关心他腹中的孩儿。
苏芙一直在暗中打探那人的消息,可那人却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没有任何消息。
苏芙想,或许他是死了,又或许是对当朝官场死了心,辞官回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