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边的屋子半掩着,肖兰时伸出食指轻轻一推。 吱哟一声悠长,门扉缓缓拉开的声音响彻在空荡荡的庭院。 宋石往里面探出个小脑袋:“你到底在干什么?我——” 忽然。 阴湿的房间里有个蜷缩的人影,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鬼啊!!” 肖兰时拽他回来:“你怕什么,要是真有鬼不都算你的绩效。” 宋石被他掰直了身子,又朝房间里定睛一看,才发现角落里蹲着的那个人影他刚才见过,街上的疯老太太,她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还好好地站在大街上与肖兰时拉扯。 可转眼间,眼前的老妇人瘦得只剩下了一副骨架,两只突出的眼球似乎下一刻就要跌出眼眶,若不是她身上还穿着那一身花色的衣服,宋石不敢确定还能认出来是她。 “她、她她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肖兰时淡淡说:“不是突然,这才应该是她原来的模样。” 宋石定睛一看,才发现老妇人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鬼气。 紧接着,他抬头向上望去。 那是一面破旧不堪的灰墙。 上面凌乱不堪,破损的墙面上尽是一些动物的爪痕,还沾着已经干涸的鲜血。 肖兰时道:“刚才在街道上碰见她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一个活人身上怎么会隐隐闪烁着鬼气?随后卫……”说着,他一顿,旋即,“卫玄序给我提了个醒,每当有人闹事她一定在场,怎么想都不对。” 正当他说话的时候,宋石瞥见老妇人的眼球正在渐渐变得浑浊,他向下望去,只见她肥大的袖口中探出一双根本不像是人的双手。 焦炭一般漆黑的皮肤上覆盖了一块又一块厚厚的茧状物,十根手指完全失去了正常的形状,树根一样纠缠在一起,各自交叠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随着老妇人颤抖的身体而摇晃不定。 宋石了然:“喔,你要进来这间院子,是要把你拜把子兄弟支出去找她的。” 肖兰时在他脑袋上胡乱摸了一把:“咦?我们家小石头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别揉我脑袋!”宋石转过头又问,“那男人既然知道有如此秘密,怎么就肯这么轻易放你在家中?” 肖兰时笑得一脸奸猾:“你以为我刚才是真的跟他拜兄弟来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袋,“刚才在酒里我给他放了点这个,现在他应该还晕头转向着呢。” 宋石回想起刚才肖兰时拍着人家肩膀称兄道弟的模样。 哼。这个大骗子。 就知道怎么都不能相信他。 于是问:“你来找她干什么?” 话音刚落,小脑袋上就结结实实落了个毛栗子:“又变笨了!” “哎哟!” 宋石吃痛,双手捂起脑袋:“你再欺负我我就告诉公子去!” 闻言,肖兰时不但没有收手,反而捏着宋石的腮帮用力一拧:“你去啊,你去啊,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他来了我也一块欺负,把你俩捆起来,打起打起!” 宋石呜呜作痛,两只小胖短手在空中抓挠:“泥、泥敢……!” 又戏弄了两下,肖兰时趁着宋石真生气了之前,眼疾手快地向后退了一步:“哎哎哎,正事要紧,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来找她吗?” 宋石脸颊上还疼着,恼着拔剑:“你说!你说!我听你说!” 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气鼓鼓的。 肖兰时干笑着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脑袋,结果看他要咬人的架势,又悻悻缩回来。 “你听过活死人吗?” 宋石瞪着他,一脸: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什么鬼话。 肖兰时抿抿嘴:“呃,这次我没要骗人。” 说着,他的指尖现出一缕真气,徒然一抖,细入银针的真气直直飞向角落里的老妇人。 紧接着,一股黑烟突然围上那丝真气。 砰得一声。 黑烟和银光炸成一团小小的烟火,而后化成星光点点散落。 宋石心头猛然一惊,拔剑从地上蹿起来,大喊:“有妖鬼!”一转身,抬手胡乱挥出几剑,咻咻地抽打着空气。 肖兰时伸掌安抚:“安啦安啦。这鬼气息弱得很,应该只是个碎片,刚孵化的小苍蝇都能随手踹他两脚,造不成什么伤害的,你放心。” 宋石眉头一皱,看向肖兰时的眼神认真了些,似乎对他刚才的话是信了一半。 肖兰时继续道:“寻常的厉鬼一般都靠吸食活人的精元,来勉强维系着形态。也有极少一部分鬼魂会选择和活人共用一具身体,这被称为「寄生」。” 宋石:“你的意思是这鬼主动附在了她的身上。”说着,他看向角落的身影。 “不。”肖兰时打断道,“寄生的情况极少,一是因为必须要极其微弱的鬼魄,才不至于让活人的肉躯腐烂。第二也是最关键的——” 他顿了顿,而后:“——必须是活人想要鬼寄生在她身上。” 闻言,宋石双手环抱着后退了两步。 眼神又变成:你编。你继续编。 肖兰时抬起头:“我没撒谎!她都已经这样了,你都亲眼看见了,小石头你怎么还不信我?” 宋石冷哼一声:“活人想要鬼寄生?谁都知道,人一旦被鬼气沾染上,轻则失去心智从此变成半人半鬼的疯子,重则一命呜呼黄纸漫天。更何况,普通人连鬼魄的微弱都无法感知,又何谈拉着小鬼肩头称兄道弟地说:咱俩感情好,寄个生吧。你别太荒谬了。” 肖兰时腿一抖:。 怎么感觉有哪句话在点我呢。 接着,肖兰时轻叹一声:“算了。” 紧接着,他手中顿时生出一道银色火苗,直冲老妇人逼去。 宋石惊得大喊:“你要干什么!” 眨眼间,火苗迅速缠绕在老妇人的身上,顷刻便烧成一团银白色的烈焰。 干瘪的身躯在火焰中颤抖着:“啊啊啊啊啊——!!!” 银色的光焰倒影在肖兰时的眼底,他似乎没有听到这刺耳的尖叫声一般,冷眼看着银火中的人形挣扎。 宋石怒不可遏,提剑向肖兰时刺来。 结果长剑却被肖兰时两指死死擒住,他淡然说道:“别急。” 话音刚落,只见一团漆黑的雾气从火焰中钻出来,逐渐在空中形成一个狰狞的人脸。 肖兰时抬头:“等你好久了。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啊?明明已经虚弱得连一个弱老太太都不能完全附上身,留着执念在人世间流浪到底想什么啊?” 那鬼脸似乎能听懂肖兰时说话一般,绕着那团银火急着打转。 肖兰时轻轻抬手,老妇人身上的火焰瞬间消失不见。 “骗你的。那不是火,是幻象,她只是被吓到了,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