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横肉的脸上满是凶恶的笑:“一根指骨两万金,一颗心肝三百万金……发啦,哈哈哈我发啦!” 眼看着男人狂笑着向自己刺来,麻娘绝望地逼上了眼睛,所有的愤恨都化作了无能为力的泪,从她那俊美的脸颊上滑过。噗。 忽然,麻娘感到脸上忽然被滴溅上温热的液体。 默了数息,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他心中惊疑未定,猛地睁开双眼,发现刚才凶神恶煞的男人同样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 一只拳头大的血渍从他的胸口溢出来,其中是一把锋利的刀。 紧接着,他在向前倒下的时候,肖兰时的脸如鬼火般阴沉沉地出现在她面前。 “肖……肖兰时!”她大喊一声。 下一刻,男人轰然倒地,他手里的火把摔在地上,霎时间便点燃了地上的枯叶。 借助火光,麻娘整个人的身子在黑暗中显出形状。 在她一半的人身衣裙下,是一条粗壮、泛着黑绿色的巨大蛇尾,鳞片在火光的照耀下,正泛着诡异的暗光。 肖兰时心里略微惊讶,眼神打量着那条蛇尾:“娄前辈原来是妖啊。” “妖”这种东西,他原先只见过一次,那是在金麟台肖家主的寿宴上,那是一个宾客送来的贺礼,当时红色帷幕一掀开的时候,满座的贵族一片哗然。 妖这东西,算不上是人,更说不上是鬼,若是真要算,该说他们是一种半人半鬼的怪物。一般来说,人一旦沾染上鬼气,轻则身体残废神志不清,重则便因此丢了性命,只有极少数的情况,被鬼气沾染的人能与其和谐相处,反利其所用。 在传说中,一只妖浑身上下全是宝物,对修真之人的功力增益极大,肖兰时想着,该是麻娘不经意走路了风声,才引来这男人深夜潜入醉春眠的围杀。 接着,他好整以暇地蹲在麻娘身边,饶有兴趣地打量她的脸:“娄前辈。没事吧?” 麻娘满脸灰尘,惊魂未定地看着他手里的咬金,上面还在滴着血:“你……你想做什么?!” 肖兰时轻笑一声:“我想做什么,今日已然尽数与前辈说了,只是前辈不守信诺,害我白跑一趟。” 刚才把她打出原型的男人尸体还倒伏在不远处,麻娘抬头望着他,他那笑容落在她眼里,森森在她心里落了一层霜。 两息的对峙后,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她开口道:“他既然算是自裁的,那他的三魂恐怕已经消散,若是运气好,那么剩下的七魄才勉强在锁魂袋中。你既要再将他重新召回,不止所花费的力气大,说不好,连你自己也要搭进去。” 肖兰时见她开始吐话,心中一喜,示意她继续。 麻娘低眉见他手中咬金还在指着她晃,索性直白道:“如今他的三魂已然消散于虚空,若是想要重新唤回,必须要能分别引起死者极大精神共鸣的三种情感。” “哪三种?” 麻娘答:“爱、恨、欲,也叫爱别离、怨憎会,和求不得。” 肖兰时眼中闪烁思索。 麻娘继续:“要想唤起死者这三种精神波动,需要分别有一件息息相关的物件,作为情感的连通,才能施法。” “也就是说找到三件对应的东西就行了是么?” “那只是第一步。”麻娘顿了顿,继而,“等找到了对应的物件后,再用我的血做法阵,与七魄共鸣,分别构建一处幻象。这个时候,需要有人进入幻象,把那里面的三魄重新找回来才可以。但是要注意,那里面的三魄力量极其顽固且庞大,稍有不慎,进入幻象的人便会被卷入其中,再也无法返回。” 闻言,肖兰时的神色稍显凝重:“也就是说,我先要找到三件东西,再分别需要进入三次幻境,是吗?” 麻娘点头:“是这个意思。” “那三样东西,我该怎么找?” 麻娘神色明显一滞:“你既然决心要唤回他,你二人的关系该是非比寻常才是。他的喜恶过往,你不知?” 肖兰时脸色略尴尬:“不满您说。的确没那么熟。” 麻娘质疑的眼神在他脸上停了好久,就那么短短的几息,好像把世间所有无语的话都说遍了。不怎么熟,你救个什么劲? 良久,又开口:“那你去问七魄,或许也可以得知一二。” “怎么问?” 麻娘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肖兰时才发现她的左手上只有三根手指。 “我的血可以施咒,帮你搭建灵梯。” 肖兰时忽然想起一开始他们去醉春眠,金雀似乎隐约提到“玄阳子”,麻娘曾尝试唤魂,却未曾成功,还复出了极大的代价。 进而他想着,她的那断指,或许也是唤魂时所受反噬的冰山一角吧。 “那多谢娄前辈。” 肖兰时的语气终于松软起来,一低头,只听咔一声,那咬金终于回了鞘。 见状,麻娘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趁着他转身收拾残局的空挡,她就那么坐卧在地上,细细打量着肖兰时。 她只身经营这醉春眠,招待的都是六城人,南来北往,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有的人为一个义自断前程,有的人为一个利一股脑堵上身价性命,她游走在形形色色的人堆里久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心里想什么。 可是眼前这个俊俏公子,她有点看不透。 肖兰时方才杀伐果断的劲儿,像是一把绝世的利刀,似乎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能无所不用其极。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身子都已经在金麟台上站得稳稳的了,赢了一辈子的荣华,却忽然说翻脸就翻脸,亲手砸了自己的饭碗,什么名,什么财,他通通不要,在六城里面东蹿西跑的,像条狗一样到处流浪。 她看得出,肖兰时骨子里就是个小人,看谁都咬的那种。她想了很久,思来想去脑子里只有一种答案:那个叫卫玄序的人身上,有什么东西把他这把恶刀给锁住了。 麻娘没忍住,开口问:“肖兰时,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肖兰时原本在烧男人的尸体,听到这话的时候,手下的动作一停,愣住了。什么关系? 师徒么?在宋烨死的时候他们不就已经是恩断义绝了么? 仇敌么?可他在萧关逃亡的时候,卫玄序为什么宁愿死也要成全他? 亲友么?两个人非亲非故,志趣脾性几乎是零重叠,更算不上。 回想起卫玄序和自己的相处,似乎好像处处都设着防,他根本就分不清卫玄序到底哪句话说的是真,哪句话说的是假。唯一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的,就是以前卫玄序抱着他、吻着他的时候,卫玄序身体有了本能反应。 肖兰时蹲着用木棍戳尸体,眸底倒影着火光,鬼使神差地,他淡淡说着。 “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