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二姐同样在为兄长的事忧心。 兰清荷说什么都不愿相信兄长叛了国,一口咬定其间定是出了什么误会。兰芙蕖也不敢告诉二姐,兰旭如今所犯的,是死罪。 他或许,会被沈蹊亲手处死。 她不敢再往下想。 她能理解沈蹊,能理解他所谓的“心狠”,能理解他的铁面无私。但是二姐却一直与他不对付,若真是沈惊游亲手处死兄长,二姐怕是会恨他一辈子。 当然,沈蹊压根儿就不在乎兰清荷这不轻不重的“恨意”。 但兰芙蕖害怕。 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沈蹊同她道:“你莫担心,我会替兰子初求情。如若他能提供一些关于义邙的、有利的情报,我会努力给他争取活命的机会。” 只是这死罪或许能免,活罪却是要好好遭一趟的。 彼时,兰芙蕖靠在沈蹊怀里,乖顺地“嗯”了声。 见状,他不免有些讶异:“你就不想再同我说些什么,或是……替他求求情吗?” 少女摇摇头,温声:“我相信你。” 她相信沈蹊会为她争取最好的结果。 她相信,她会一直相信。 但兰芙蕖却未曾想到,兰旭竟这般不配合。 兰子初道,自己只是一时的利欲熏心,不知晓义邙人旁的事,更罔论军.事.情.报。说这话时,他坐在昭刑间阴暗的牢房里,身披破絮,面色却是一片清淡。 似乎已经无畏生死。 又似乎在赌,沈蹊不敢动他性命。 兰芙蕖也曾去牢狱里看望过他几次。 她准备了温热可口的饭菜,走进去时,对方却只看她一眼。 继而挪开视线,闭上眼。 兄长像是在怪她。 欺骗她,利用她。 又像是真的累了,眉心微蹙着,双眉之间一片疲惫之色,怎么捋都捋不平。 兰芙蕖将饭菜摆开,无声地退出去。 昭刑间外,雪下得很大。 她不知道这场雪要下多久,急匆匆地撑开伞,任由雪粒子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 第二日,是沈蹊第一次受火刑。 一场大雪过后,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兰芙蕖不知道沈蹊将要面临什么,只能心急如焚地坐在帐子里,等他回来。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炮烙之刑”残酷的场面。 她心慌得紧。 就这般,她从早上一直等到了日落黄昏,也迟迟不见对方踏着余晖而归。兰芙蕖连练弩的心思都没有了,此时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见他。 欲念有声,如山崩地裂,铺天盖地而来。 她登即动身,披上雪白的外氅,着急忙慌地走出军帐。 兰芙蕖拐去医馆买了药。 又一路小跑,微喘着气来到昭刑间的石门下。 “兰姑娘?” 守门的士卒认得她。 她将手里的药瓶攥紧,问道:“沈蹊如何了,他现在可还在受刑?” 对方先是下意识点点头,继而面露难色。 见状,她便道:“我不进火牢,我就在火牢边的耳房等他,可以吗?” 夜幕已至,点点星光落下,少女娇靥微抬,眉睫轻颤。 一张清丽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惊惶。 左右士卒能看出来,他们大将军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很上心。 沈蹊也提前说过,若是他不在时,北疆里,任何人都要顺着她的意。 所以……他们现在应该放兰姑娘进去吧? 兰芙蕖道:“你们放心,我不打扰你们行刑,我带了些药.粉,还有药膏。我就在一边房间里守着他、等他受完刑回来。” 士卒们互相对视一眼,放她进去了。 昭刑间甬道黑暗且深长,担心她找不到路,还有一人在前面引着她。 她路过熟悉的地牢、水牢,紧接着……就是火牢。 对方指了一间屋子,道:“兰姑娘,您就在这里面等着吧,我们大将军受完刑会过来更衣。” 兰芙蕖点点头:“多谢。” 紧接着,她推门而入。 入目的是狭小黑暗的房间,屋里并无床榻,反而立着了一排排的铁架。 铁架子上是一排排刑具,她光看了一眼,就看到手铐、脚链之类的铁具,还有一排架子上专门放着各式各样的鞭子。 兰芙蕖绕过这一排刑架。 她回想起来,先前沈蹊告诉她的:昭刑间每个刑室都有耳房,作为督刑官监听、休息之用。而沈蹊更是有独属于他的独自的耳房,房间直连着各大刑室,他经常坐在耳房里,听着刑室里面的动静,面色平静地抄录卷宗。 这应该是沈蹊的私人休息之所。 也不知这间耳房,又连通着哪里的刑室。 事到如今,兰芙蕖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查究,找了一圈儿,终于在一侧的刑架边,找到一对桌椅。 她将药瓶放上去,心急如焚地等着。 …… 且说沈蹊这一边。 他受了刑,行刑的狱卒显然是留了一手,并没有加多大的火,也没有让他受多少罪。 整趟下来,相较于先前的地牢之刑,这火牢于他而言显然是松松皮。 即便如此,受罚的过程却也是要一道不差地走完的。 比如——在受这道火刑之前,有狱卒颤颤巍巍地,捧来一碗热茶。 “将军,请用。” 沈蹊知道这是什么。 秦楼楚馆、烟花柳巷之地,使人烈火灼心的春.药。 昭刑间的火刑与旁的火刑不同。 每个犯人受刑之前,都将饮上这样一碗“药”,受刑时,药效恰好发作。外有烈火炙烤,内有肺腑灼烧,二者齐齐发力,更能令受刑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蹊受完了刑罚,披上衣服,问狱卒要解药。 对方愣了愣,结结巴巴道:“将军,此药……无解。” 昭刑间从未有过此等先例,自然也从未准备过此药的解药。 沈蹊右眼皮跳了一跳。 见其面色不虞,对方慌忙道:“不过您放心,此药无毒,就是要稍微地忍上一忍……” …… 罢了。 沈蹊忍住心头燥热,咬了咬牙,系好衣带往火牢外走。 为了折磨犯人,狱卒准备的药都极烈,沈蹊刚往外走了几步,就感觉有点头重脚轻。 随着步履动,那股感觉更像沸水一般,在四肢百骸间滚烫。 他气息微粗,照例走到那一间房外,丝毫未察觉房间里还亮着灯。一手扶着门框,“嘎吱”一声,入目一排刑具,他头昏脑涨地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要来啦!你们都懂的~ 第68章 兰芙蕖只听见一声门响。 紧接着, 便是沉甸甸的脚步声。 对方的步子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