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沈蹊拽走了。 “哎,他、他们……唔……” 月色温柔。 应槐叹了口气,抱稳了身前迷糊不清的少女。 “郡主,属下有罪。但您莫乱动,夜间风大,属下带您回帐。” 见她并未应声,也未拒绝。 应槐俯首,低声道:“属下……冒犯了。” 掀开她的帐子时,应槐的手是颤抖着的。 他将安翎平放在床榻上,又转身,去给她打水。 端着水盆走进来,忽然听见她从嗓子里挤出低低一声: “我也好想看烟花啊……” 应槐眸光微顿。 主子为兰姑娘放过两次烟花。 第一次是在北疆的小年夜,主子以梅花为烟花,于月下舞剑。 第二次,是在清风城。 应槐还记得那天,主子抱着兰姑娘坐到房顶上。晚风猎猎,吹鼓二人衣袂,他们在这场声势浩大的烟花中动情地接吻。 烟花很亮,很美。 整个清风城都能看见。 主子的情动,主子的告白,主子满腔的热火与爱意,随着夜色汹涌,在最高处盛开。 而他站在屋檐下,看见烟花时,下意识地朝院里望。 于一片黑夜里。 于无声处。 他们的爱意都不见光。 …… 叶朝媚的话语很轻,引得应槐一阵出神。他还未反应过来,床榻上的女郎忽然坐起身子,面色猛然一变。 “郡主,您——” 叶朝媚吐了一地。 应槐吓得往后退了退,依旧未能幸免于难。男人面上没有半分恼意,他睫羽微垂,下意识地先用袖子替她擦了擦嘴角。 刚一探手,又觉得自己成日在沙场上厮混,袖子太脏。 “您等等,属下再给您换盆温水。” 方一起身,衣摆被人揪了揪。 “别走。” 她的声音很脆弱。 应槐脚步一滞。 “我不走。” “你骗我。” 他垂下眼: “我不敢骗您。” “那天的烟花很漂亮。” “是很漂亮。” “如果……也有人为我放一场烟花,就好了。” “好。” “你说什么?” “我说……好。” 您想看烟花,那就放烟花给您看。 您想学鞭,那属下便去练鞭子、然后教您。 您喜欢梅花,喜欢吃辣和甜,喜欢听热热闹闹的戏,喜欢逛街市,喜欢下雨天。 那属下便带您去看梅花,带您去吃辣与甜,带您去听热热闹闹的戏,带您逛清凤城的街市。 每日一睁眼,就祈祷今天是小雨连绵。 他哄着郡主再度入睡,自己去外面打了盆水,站在军长外,将衣服上的东西一点点擦拭干净。 又生怕她喝了太多酒,晚上会出事。 于是便退出帐,一个人在外面守着。 虽已至春日,深夜仍是春寒料峭。 没一会儿,他的手指微僵。 应槐使劲揉了揉发僵的手指头,竖起耳朵听着帐内的声响,月影倾落,将他的身形拉得老长。 第二天,应槐不出意外地在练兵场迟到了。 北疆军纪严明,对于晚到者,也有一套惩罚。 彼时晨光方露,日影徐徐而落。沈蹊负手而立,看着匆匆赶来的属下。 他神色冰冷,仅扫了应槐一眼,立马有人递上来青鞭。 应槐低下头,于他脚边跪下。 长鞭狰狞,鞭身挂满了倒刺,被那只极有力量的手握住,愈发让人不寒而栗。 应槐跪着,没有解释自己为何晚到。 他没有说,沈蹊也没有去问。 男人目光垂下,睨向匍匐在自己脚边的属下,这是他第一次对应槐用刑。凉风袭来,沈蹊薄唇微抿,只见应槐乖顺地低垂眉眼,丝毫没有求情之意。 他请愿默默受着这份责罚。 沈蹊攥着鞭子的手紧了一紧,片刻,将青鞭丢给左右。 应槐震惊地抬起脸。 却见沈蹊转过身,并未看他一眼。晨光落在他肩甲处的狼头上,折射出一道泠泠的冷光。 沈蹊面上没有片刻动容,冷声吩咐: “带下去,罚去昭刑间思过。” 所谓闭门思过,实际上,应槐在昭刑间补了个好觉。 沈蹊走进来时,他正靠在墙边小憩。听见脚步声,应将军慌忙坐直身子。 自家主子自一片阴影中走了过来。 他嘴边噙着冷笑:“哟,睡得还挺舒服。” 应槐知道他这是打趣,尴尬低下头:“属下不敢。” “行了,”沈蹊打断他,“快吃饭吧,都快傍晚了。” 应槐赶忙爬起来,拍拍手上的灰。看着满桌的饭菜,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主子,您对属下真好。”还亲自给他送饭来。 似乎察觉出他的想法,沈蹊眉心微蹙,冷声:“别多想,我是来提审人的。前几日抓了个义邙奸.细,如今人在何处?” 应槐忙恭从答:“在地关北边第一间牢房里。” 沈蹊淡淡应了声,未多看他一眼,拂袖离去。 出了牢房,他并未去地牢,也并未提审人。只同昭刑间守门的小厮提点了几句,对方点头如捣蒜:“大将军放心,小的一定照顾好应副将。” 他将青鞭随意别至腰间,欲往军帐而去。 只是走在半道,忽然撞上一人。 乍一看,不远处那女子有些眼熟,对方见了他,也忙不迭行礼。 “芍药见过大人。” 她怀里抱着个包囊,身上衣服极少。 沈蹊知道她是映春营的军妓,也打不起一丁点儿兴趣,方欲绕道,步子忽然一滞。 芍药? 有点耳熟。 他回想起,昨天下午,小芙蕖眼泪汪汪地瘫在他怀里,红着脸解释: “这件裙子不是我自己的,是芍药姐姐给我做的……” 下一刻。 满脑子都是蝴蝶结。 没有得到他的应声,芍药俯身跪了许久,终于,听到极冷淡的一句: “起来。” “是。” 她乖顺地从地上站起身。 那道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反而落于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包囊。 “这是何物?” 如同审讯犯人,面对如此娇滴滴的美人,他并未温和上半分。 芍药也不敢有半分哄骗,如实答:“回大人,这是奴要给兰姑娘送的衣裳。” “送的衣裳?” “是,”芍药话语微顿,“只是兰姑娘没收,奴便兀自拿回来了。” 沈蹊目光淡淡落于其上,而后轻轻移开。 “你给我罢。” 什么? 芍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下一刻,却见高大的男人面不红心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