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誉唏嘘道:“燕离归被关了四年,怕是早就有点人来疯了,他这么一出,明日满京城都是讨论二皇子跟文妃……母子□□。” 寇辛一阵恶寒,半响,才叹息着出声道,“文贵人的确是自尽而死。” 喻誉耸肩:“那又如何,燕离归不知,天下人也不知,明面上,文贵人的确背着这个污名,死不瞑目。” 寇辛隐隐有些不适。 但在深宫之间,这恐怕也再正常不过,成王败寇罢了,若是斗不过,当年死的人就是皇祖母,太子立的就是燕离归。 若燕离归当真登帝,皇后包括燕晟一脉,以及他跟长公主一脉,怕是都不会好过。 喻誉再道,“你莫要放在心上,他恨的不是你,而是所有人,太后、皇后、太子、长公主、你甚至是圣上,所有让他落得今天这般田地之人。”他眼神嘲讽,“但这一切,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四年前宫变一事,文贵妃被连贬三级,燕离归被关在宫外一处凄凉地,又立了中宫嫡子为太子,此间缘由,喻誉并不知晓,这母子二人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才惹得圣上勃然大怒。 但喻誉敢肯定,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庇了这母子二人多年,若非大错,他们今日又怎会失了圣宠,遭帝王厌弃,落得这个地步。 虽得喻誉的安慰,但寇辛仍有些心神不宁,喻誉担忧他,自作主张派人去跟林太傅告了假,又拉着寇辛回了长公主府。 喻誉陪了寇辛一下午,见人当真没什么事,便也回府了。 等用过晚膳,寇辛也慢慢淡忘了。 可入夜睡下,他竟罕见地又梦见了少时那个梦。 他在梦里又做了个梦。 梦里的寇辛也在昏睡,突响一声惊雷,他恍然惊醒,才后知后觉外头一阵喧闹,屋内一片冷清。 莲起莲和莲应都不在,就连屏庆也不见了,寇辛孤身一人,踏着木屐走出寝房,浑浑噩噩之间走到了正厅,他像独立于这世间之外,笼在一层雾里。 雾里的人都瞧不清面貌。 他眼睁睁瞧见一个没脸的黄衣太监宣读圣旨,给长公主府按了一个莫虚有的谋逆罪名,就地满门抄斩。 寇辛如雷轰顶,他浑身一个激灵,骤然间,他周围的雾散了,在一张张没脸的人中,他看见了惨死的长公主与驸马。 他娘被剑穿心而过。 他爹被刀生生砍下脑袋。 寇辛好似一瞬融入进去,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那些人按住他,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往柱上撞。 他是怎么死的来着? 他是撞柱而死。 额上的鲜血流过满面,透过一片腥红,寇辛看见了一双眼,一双满眼红血丝,全是恨意的眼。 一双燕离归的眼。 寇辛猛然惊醒。 他坐直在榻上,慌乱地将烛火挑起,大喊道,“莲起?屏庆?!” 很快,外边就有了走动声,今日守夜的莲起和屏庆赶忙进了来,莲起捧来一杯热茶,心急道,“主子可是魇着了?” 寇辛将茶推开,“将窗推开,有些闷。” 说罢,他径直从床榻上下来,不顾二人阻拦,赤着脚走到书桌旁翻箱倒柜,捧出了一个楠木盒子。 寇辛将其打开,看见满盒的信封才有一些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这些信,每一封都是这些年远在边疆的燕京涵给他寄来的。 每月十封, 一封不落。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什么情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85章 反水 北疆。 铁甲卫夜行三千里, 从蛮族王庭回到了在边疆的驻扎营,他们的配马是北疆山区独有的鄂伦春马,其特色便是能自如在密林中穿行。 为首之人旁若无人般驱马直行到主帐, 利落地翻身下马, 抹了把脸上的冰雪融化后的水滴,连带着眼睑上冻结的冰霜,也一把抹下, 重重呼出了一口带雾的白气,拍了拍马脑袋, “带下去喂点草料,再去喊主将们过来商讨。” 小兵牵过马缰,“是,燕将军。”又行动迅速地下了去。 青年掀开帷帐进了去。 沙盘面前的朝九歌瞧见来人, 抛过去刚装壶的热酒, “怎么样?” 青年一把接过酒袋, 走到沙盘面前, 微摇了摇首,“蛮族的王庭背后还有一处深不见底的大草原, 他们有退路, 即使我们将王庭打了下来, 他们也能去投靠草原上的部落, 静待时机, 东风再起。” 时过四年,燕京涵面容更加成熟,身形也愈发挺拔, 眉眼已经完全成长至西域人的深邃, 碧眸带着见惯鲜血的狠厉, 一字一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饮了一口胡奶酒,嗓音低沉,是奔波一夜,夹着风雪的沙哑,“只有一举将蛮族歼灭,才能永无后患。” 朝九歌道:“这个部落……” 燕京涵道:“你想策反?” 二人合作多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的什么阴谋诡计,朝九歌这个想法虽然够奸,但不可行。 燕京涵沉稳分析,“那个部落在草原深处,跟大夏没有任何交集,他们不会轻易背叛自己一生忠于的蛮族王庭。” 朝九歌微微挑眉,“说不定呢,王庭□□多年,我们之前俘虏的那些部落一个两个跪下求饶得多么利落,据我所知,他们早就不满王庭多年,心里头,都憋着气呢。” 燕京涵眼带戾气,“我不管你如何去劝降其余部落,但王庭之人,必须死。” 燕京涵的生父,威武将军,就死在蛮族王庭的手上。 朝九歌:“我立即就派使者绕后,去劝降王庭背后的部落。” 燕京涵颔首。 朝九歌:“还有一件事,年初圣上说要御驾亲征,现下粮草已经到了帐外,估计再过几日,圣上跟太子也都要到了。” “圣上应该是坐阵后方,而你的主将位置可就变成太子的了,你怎么想?” 燕京涵怪道:“只要我始终领兵铁甲卫即可。” 朝九歌舒了一口气,他心里头担心圣上四年都不允燕京涵回京,怕这小子私下里跟圣人生了龌龊,没有就好。 他笑道:“兴许你还能跟圣上求一道回京的圣旨。” 燕京涵眉眼微微一动,“他的信到了吗?” 朝九歌大笑:“放心,送你帐里了。” 燕京涵转身即走。 朝九歌赶忙拉住他,“等等,还议不议事了?” 燕京涵:“不议了。” 燕京涵匆匆回到帐中,二话不说就走到桌前,拿起信封缓缓展开。 燕大将军见信如面。 燕京涵看见这行字,眼里忍不住漫上笑意,年前他因功被封了大将军,跟朝九歌平起平坐,军中就没什么人再喊他“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