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晓椿说能放后,她赶紧提起汤瓶,往盏里倒水,而晓椿则用茶筅击打,直至茶汤上浮起乳白色的茶沫。 “是一盏好茶,单吃不美,我娘今日蒸了水塔糕,那香我刚就闻见了。等我去拿几个上来。” 阿夏说完推开门跑下去,不多时手里捧着一盘雪白冒气,还夹杂点糖桂花的水塔糕过来。 吃茶配点心,阿夏喜欢坐对窗的那面,窗外是朦胧的山景,水雾笼青烟,檐下滴雨。 呷一口茶汤,再吃一口水塔糕,用米浆蒸熟的,入口回弹,沾些糖桂花,软糯香甜。 听雨看雨品茶,还得说些闺房话。 阿夏咽下一口茶,问晓椿,“你家嫂子快生了吧?” “还有段日子呢,到时候要请太婆帮忙去接生,”晓椿看向窗外,又笑道:“我今日其实想请你支个招呢。” “支什么招?” 晓椿放下茶盏,面上认真,“这不是我前头才听说刚生的小孩要是能得件百衲衣或百衲被。 能不夭折,平安长大。可这要是我自己去买百来块布,便没什么意思。得诚心去百户人家里讨要一些,才算好。” 她未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没人会白送一块布头。 阿夏闻言托腮,怎么能换到一块碎布,陇水镇很多人家都养蚕植桑,布头是不算缺的,可也要人家肯给。 她想到昨日自己以物换物,于是开口道:“拿点东西换。镇上的各位婶子最会过日子,花里胡哨的物件她们是看不上的。要么拿针头线脑去换,要么拿吃食。” “拿什么吃食去换?” 晓椿握住她的手,想听一听高见。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阿夏就有很多新奇的点子。 “买堆油赞子过去,”阿夏替她支招,“这东西费油,买得多时也只要几钱,碎布卖不得价,正好一根换两三块小布头,这不是还能多做几件。” 转口又道:“明日把山南和山桃也给叫上。” “那我等会儿路过她家时跟两人说一声。” 晓椿的忧愁有解后,才痛痛快快吃起茶来,又说了点家里小话,眼见外头的雨点小了后,便要告辞。 阿夏送她下去,让她在门口等等,去她娘的绣箩里挑了两三块小布,红艳艳的,塞在晓椿手上。 脸上挂笑,“这百家布算我第一个给你的,是乡市上买衣裳搭的,快些收下。明日一早来找我,一道去。” 晓椿清脆地哎了声,才撑着伞走出天井。 为着这事,阿夏晚间都没怎么玩闹,洗漱完就去睡了,还叫方母纳罕。 转日时,方母正将粥熬好,这祖宗就起床了,她心里怪异,手上还拿着锅铲,靠在灶房门前问道:“起这么大早去做什么妖?” 自个儿生的女儿,有几根狐狸尾巴她还能不知道。 阿夏把自己绣着一只绵羊的小包放到椅凳上,走上前拉方母的手把她往灶房里带,嘴里说:“我和晓椿几个去玩,难得天好。” “那还成,晌午回不回来吃饭?” 方母将粥盛好放到她跟前,又问了一嘴。 “不回了,我们要在外头吃。” “那早点回来,别玩一天不着家。” 阿夏埋头扒了一碗粥,连连点头,听见外头晓椿喊她,方母让她赶紧出去。 匆匆拿上小包和伞就出门了,院门口除了晓椿以外,山南和山桃也来了,两个是龙凤胎,山南他胖到没下巴,山桃则太瘦了些,弱柳扶风。 他们这一群人是青梅竹马,打小的交情。 “今儿个总算有我当头的时候了。” 阿夏感慨,也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那一日。 山桃捂嘴笑,拆台道:“那不是盛浔哥和三青哥都不在,还有小阿七去春州了。不然你这一根毛吊不牢,半根毛随风飘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叫阿夏给捂住了,推着她出门去,愤愤不平,“烦死贺山桃你这张嘴了!” “方知夏,你给我松开。” 两个人最爱打闹,晓椿忙凑到中间调和,山南就爱看热闹,他们这七人从小就这么过的。 盛浔年长又聪慧,大小事都他领头,三青和小阿七,一个是老二,一个是老小,心眼多得很,出馊主意总有他们的份。 不过这次盛浔和三青跟船去山亭,剩下的老实人可不就阿夏当出头的。 山桃比她大,总不好跟个小孩置气,架着手不情愿顺毛,“得嘞,阿夏老大,你说我们这是往哪家去买油赞子。” “十子街陈家。” “十子街陈家。” 阿夏和山南异口同声道,晓椿噗嗤一笑,“你们两个吃的口味倒一样。” “都光顾着吃了呗。” 山桃的嘴一如既往地毒,阿夏不搭理她。 十子街离阿夏住的明月坊还是有点路的,只能慢慢踱步过去。雨后的天是蓝青色,新雨初霁,春草又往上蹿高了一截,一股草木的清香。 街头挂了很多春旗,飘飘荡荡,河里泊小舟,还有鸬鹚飞过停在上头。 几人一路打闹一路到了十字街,油赞子又可称麻花,小小的扭起跟簪子一样。 陈家的铺子里头放一口大铁锅,里头全是油,底下的炉子还要有人专门看这个,火大了要焦,火小了不脆。 炸的金黄才诱人,晓椿今日备足了银钱,张口就要二钱银子的,陈店家又忙问了一嘴,才拿油纸出来给她装上,满满一包,一根就足够磨上半日的。 还分了四份,每人都提个小竹篮,嘴里叼根酥脆的油赞子,咯吱咯吱咬了一路,走到彩衣巷边上的人家那里。 彩衣巷又称裁缝巷,专做成衣绣活的,她们手里沾不得油,可这边上的梨花巷紧挨着,缺不了布。 初时四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还是阿夏领头去敲了一户人家的门,出来了个妇人,扬起笑问她,“小囡,找人呀?” “不是,婶子,我们想讨要一点布头,给还没出来的弟弟做件百衲衣。不白要,拿油赞子换,成吗?” 阿夏拿大眼睛看她,手里取出一根又大又好的油赞子。妇人自然没有不应的,让她们等等,从屋里拿出一个布箩,里头全都是攒的小碎布,花花绿绿的。 大家让晓椿上去选,她只挑了两块,妇人又拿了几块花色好看的给她,温柔地道:“多拿点,做件好看的百衲衣。刚生下的小孩皮嫩,做好多洗多晾几遍。” “哎,多谢婶子。” 打头的成功,其他几人也有勇气了,分头行动要得更快些,约好晌午在彩衣巷的旗子下等。 阿夏嘴甜,长的又深得众婶子喜欢,她敲的门就没有落空的,最后竹篮子里都塞满了布头,油赞子没了,她也累得够呛,慢慢走回去。 到了彩衣巷旗子那里,没人,她靠在木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