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视线又被床头的纱帘阻挡,舟向月无法从镜子的倒影里看清她的脸。 她依然坐在那里,静静地梳着头发。 一下,又一下。 房间里安静得诡异。 舟向月心想,她好像不是人。 还是说,他还没醒,这也是梦……? 舟向月一冒出这个念头,就觉得全身沉重,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压着,动弹不得。 ……鬼压床。 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但依然无能为力。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哪里……他怎么失去了自己的力量…… 昏暗的视野中,舟向月隐约忽然发现梳妆台前的女人身影消失了。 下一刻,一只惨白瘦削的手出现在了床头,缓缓撩开雾蒙蒙的纱帘。 黑色长发垂落在舟向月头顶,他感觉到一股冰凉刺骨的呼吸扑面而来,幽幽的女声传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喘不上气来。 “你……” 女声在他耳边飘荡,“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怎么敢不爱我了……我那么爱你……” 掐在喉咙上的冰凉窒息感越来越强,舟向月心一横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柳烟!” 之前上课时,他听说他这个房间原本属于一个昨天刚刚被贵客接走的长生香,名叫柳烟。 ……该死,好痛。 掐住脖子的无形力量瞬间消失,舟向月猛然睁开眼睛。 依然是昏暗的室内,但他一眼就看见,自己床头朦朦胧胧的纱帘外面,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那是一个黑发垂落的女人……不,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大约只有十五六岁。 长长的头发从她面前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舟向月看不见她的脸,却隐隐有种感觉——她已经知道他醒了,装睡是没有用的。 她正透过面前垂下的长发,直勾勾地盯着他。 舟向月慢慢坐起身来,像是怕吓到她一样轻声道:“柳烟。” 女孩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撩开了纱帘。 这一下,舟向月透过窗外落进来的隐约月光,看见她没有影子。 她站在舟向月床前,幽幽开口:“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舟向月一愣:“你的日记?” 不过,这应该验证了她就是柳烟。 看来所谓“被贵客接走”,恐怕有猫腻。 柳烟道:“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见舟向月不答话,她一遍遍重复的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生硬冰凉,就像是生生锯下冰块:“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舟向月翻身下床,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梳妆台边。 整个房间很小,陈设也很简单。 如果柳烟曾经在这里藏了一本日记,最有可能就是在梳妆台里。 他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手贴在看不见的上沿翻找。 这个抽屉里没有。 第二个也没有…… 就在他找的同时,柳烟的声音也慢慢地移动过来,最后贴上了他的后背。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她的声音逐渐扭曲,舟向月再次感觉到喉咙被扼住的冰冷窒息感。 喉咙上掐住的无形的手越来越紧,他眼前冒出金星,只觉得肺里空气越来越少。 眼看那双碰不到的手就要活活把他掐死,舟向月一咬牙,吐出一口舌尖血:“……在床底。” 赌一把。如果梳妆台里没有,那就只能是在床底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头隐隐作痛。 ……竟然又是一重梦吗? 舟向月心一沉——他此时并不是在床上醒来,而是在床底。 床单从床沿垂落下来,外面的地面上有一双脚。 那双脚脚尖冲外,却一步一步地向床的方向走来,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舟向月立刻开始在床底翻找。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你看见我的日记了吗……” 那双脚在床边停下,一只惨白的手伸进床下,撩开了垂落的床单—— 舟向月终于看见了。 床底木板边露出一角丝绢,他用力一扯,终于看到了上面暗沉血迹所写的字迹。 露出的一角上隐约可以看清“檀郎”两个字。 他把那块丝绢往伸进床底的手里一塞:“你的日记!” 舟向月猛然睁开眼睛,心脏疯狂跳动,头痛欲裂。 床边的纱帘飘飘荡荡,似乎被风吹动。 舟向月捂着头,下意识撑起身体往外看去。 只见房间的窗户大开着,穿着单薄长裙的女孩背对着他站在窗边,从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吹起她的黑发。 舟向月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感觉,好像窗边的女孩下一刻就会攀上窗沿,从窗户上跳下去—— 他脱口而出:“柳烟!你的日记在床下,里面写了你的檀郎!” 砰! 他的头撞上了木板,一下子惊醒过来。 胸膛剧烈起伏,满身冷汗,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好像已经窒息了很久。 依然是那个昏暗的房间,没有点灯。 也没有柳烟的身影。 舟向月喘了一会儿才让呼吸重新稳定下来,他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他真是很久没有被哪个鬼折腾得这么狼狈了。 所以,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魇境里? 脑袋里一思考就一阵阵针扎似的痛,他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了。 他掀开纱帘,爬进床底,从刚才记忆里的位置取出了柳烟的那块丝绢。 房间里没有点灯,他也没有火。 于是,舟向月悄悄地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舟向月扫了一眼,就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翻看丝绢上的字。 字迹看起来是用血写的,笔迹混乱,看起来柳烟写的时候神智已经有点不清醒。 “我的檀郎,我那么爱他。” “我愿意为他付出生命,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唯独不能忍受他爱上另一个女人。” “可是偏偏在我已经爱他爱得无可救药的时候,我才知道了长生香的真相。” “人香的香,越是爱得热烈,越是香气浓郁。最极致的香,便成为长生香。” “可是爱就像是空气,拥有时只会隐约想起,只有在剥夺与失去的时候,才能体会得最为真切。” “唯有痛彻心扉地知道自己终究爱而不得,才能成为真正的长生香。” “而真正的长生香,和真正的香一样,是点燃来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