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走出几步,道旁忽地闪出一个戴着斗笠的嗢末男人,唤了声:“康郎君。” 斗笠向上一抬,康白认出了张用?,不动声色拨马靠近:“何事?” “我家郎君有要事告知?郎君,”张用?压低着声音,“张法成在抓人,郎君可有躲避之处?” “会馆不行,有张法成的眼线,”康白余光里瞥见远处身影一晃,似乎是吴藏,“让你?的人跟着我,不要暴露。” 张用?连忙退开,压低斗笠向后?面做了个手势,不远不近跟着。 康白催马前行,穿过几条街道,来到嗢末坊。这?里是城中嗢末人聚居的地方,嗢末人乃是被?吐蕃掳走为奴的中原人后?代,吐蕃败退后?恢复自?由,就此留在河西居住,他们的相貌与中原人一般无二?,张用?这?些人藏在这?里,应当不会引人注意。 主?街第二?家便是高善威的住所,康白下马刚要进门,高善威已经得了消息迎出来,叹气道:“康老弟,实在有负你?所托,没能送走叶画师。” “我特来向高兄道谢,还有要事与高兄商量。”康白回头,不远处张用?已经跟上来了,更远处影影绰绰,还有几拨人,“高兄,张法成在城中搜捕裴羁的手下,可否让他们在此暂避?” “裴羁的人?”高善威吃了一惊,顺着他目光望向张用?,略一思忖,“让他们进来吧。” 他虽然与裴羁没有交情,但他信任康白,康白既然出手,那么他就会全?力相助。 一刻钟后?。 书房的门紧紧关着,康白惊讶着听完张用?的话,看见高善威刷一下起身:“你?说什么,张法成里通吐蕃?” “不错,”张用?沉声道,“我家相公找到了张法成的暗账,他这?些年克扣了大部分军饷,城中军械盔甲已多?年不曾修缮更换,唯一装备精良的只有右军营,那是他的心腹。此外,城南门还有许多?守卫的女眷乃是吐蕃人,暗自?从张法成手中支领银钱,为吐蕃内应。我家相公为了逼他暴露,劝说节度使将军演提前到八月十六,张法成立刻派出几拨人向吐蕃境内报信去了,我们人手太少,没能全?部拦住。” 高善威心绪起伏:“可有证据?” 若论?与吐蕃的仇恨,嗢末人最甚。当年他们的先祖乃是定居河西的中原人,其中还有许多?世家子弟,吐蕃占领河西后?掳他们为奴隶,摧残蹂躏,苦不堪言,直到归义军击退吐蕃,他们才重获自?由,若是张法成里通吐蕃,那就是他们的死敌。 张用?下意识地看了宋捷飞一眼:“宋员外?” 宋捷飞知?道是问他的意思,裴羁说过,这?段时间一切事务由他主?持。定定神从怀中取出账册,递给高善威:“这?是张法成的暗账。” 那封密函裴羁还未看过,却是不能拿出来。 高善威匆匆翻过,一目十行,康白凑过去同?看,积年为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指着其中一页道:“每隔半年就有同?样数目的一笔账,不标去向,不写来源,当是固定向某处支付。” “不错,”宋捷飞忙道,“我也发现了这?笔账,我怀疑是送去吐蕃了。” 啪,高善威放下账册:“如若属实,我嗢末族人,势与张法成不共戴天!” 上缴入库的一丝一粟,都?是他们这?些沙州百姓的血汗,岂能被?张法成拿去供养仇人! “请回复裴相,”康白道,“康白率粟特族人,听从调遣。” 吐蕃与中原制度不同?,除却贵族和少数平民?,其余尽皆为奴,先前占领河西时也有许多?粟特人被?掳走为奴,丢了性命,无论?如何,他不能坐视沙州重入吐蕃之手,陷族人于水火。 “高郎君,康郎君,”张用?顿了顿,“这?些年沙州是否有许多?无故失踪的年轻女子?” 高善威脸色一变,看了眼康白:“有,你?怎么知?道?” “张法成私宅之中埋着几十具尸骨,都?是年轻女子。”张用?道。 “什么?”高善威目眦欲裂,“在哪里?带我去看!” 入夜后?,节度使府,东跨院。 巡夜的护卫刚从院外走过,窗外突然轻轻敲响两声,苏樱在黑暗中起身开窗,张用?隐在窗下:“郎君命我带娘子走。” 身后?窸窸窣窣,守夜的侍婢醒了,苏樱顿了顿。 第90章 城南私宅。 又一队巡夜的护卫走过?去后, 吴藏闪身出来?,一指后墙处的竹林:“就是那里。” 康白抬眼,借着淡淡的月光, 看见丛竹枝叶森森, 阴影笼罩住林中一片空地, 吴藏低声提醒:“巡夜两刻钟一拨, 大伙尽快。” 身边人影一动, 高善威头一个冲进去, 扯下腰间的短铲飞快地挖了起来。康白定定神,快步跟上去一同开挖, 沙土松软, 不多时已经露出下面的一角衣服, 高善威手?中的短铲突然顿住。 “前天过?来?时我看见院里的管事在这边烧纸钱, 觉得不对所以试探着挖了?下,没想到底下全是……”吴藏语声顿住,不忍再说。 康白下意识地向高善威靠近了?些, 高善威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继续又挖, 沙土飞扬中那角衣服越露越多, 能看出是件红白相间的间色裙,高善威两只手?突然抖得拿不住, 扑一声, 短铲掉落, 他没有?捡, 两只手?刨开沙土, 发疯一般用力挖了?下去。 “高郎君?”吴藏惊讶着,怕他动静太?大引来?护卫, 又见他神色不对,不好提醒他,听见康白低声道:“高郎君的女?儿玉娘,去年?失踪了?。” 吴藏怔住,心下惨然到极点,定定神,忙也?帮着去挖。 康白也?在挖,知道高善威不用短铲是怕伤到尸体,便也?只用双手?,黑暗中唯听得沙土落地,间或打在竹叶上,沉闷急促的声响,让他蓦地想起那夜张法?成掳走苏樱,也?是往城南方向。 后怕到极点,额上森森一层冷汗,张用去救她了?,但节度使府守卫森严,她能不能顺利脱身? 节度使府,东跨院。 侍婢睡眼惺忪起来?,伸手?摸索着火折子:“叶画师,是你吗?” 后颈上突然一疼,眼前一黑,顿时没了?知觉。张用急急将人拖回榻上藏好,推开后窗:“娘子快走,外面?有?人接应。” 苏樱卷起裙角扎在腰间,抓住窗框一跃跳上。 这?两年?时常做壁画,攀爬脚手?架已经十分利索,所以翻窗户并?不觉得难,外面?果然有?人接着,低声道:“娘子跟我走。” 身后张用也?跳了?下来?,一前一后护着,苏樱顺着墙角飞快地向后院跑去,墙脚下还有?一人等着,老远便压低声音道:“娘子踩着我肩膀上去!” 苏樱没有?忸怩,飞跑上前,那人双手?相扣托起,苏